“不会。你的身体状况如何?”
“你现在可以学了。”
她重重地跌落水中,无法抓住他的身体。恐惧,冰冷,黑暗来袭,商清阙的嘱咐不停响起,她本能的听从指令,但河中汹涌的暗流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随着暗流不停旋转。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浮出水面。
连番的动作巨量消耗着本就不多氧气,她只觉得胸肺快要憋炸了。数千米的悬崖都安然无恙下来了,溺死在河里她不甘心。火苗熄灭前总会有一瞬间的明亮,人们称其为回光返照。
她用着仅存的理智,感受着暗流的流向,她尝试着顺应这股暗流,不再与之对抗。她欣喜的发现自己似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摆动双手,暗流就在自己的指尖流动,不断推动身体向前。
她分辨不清方向,在昏暗的水中奋力追寻着光亮。她的视野越来暗,身体越来越沉,无数的人拖拽着她,商清阙话语在她耳边响起:“坚持不了就放弃,没人会怪你。”
她感受着阳光,睁开眼发现自己独自一人浮在河面上,偌大的河面只有她一人而已。来不及疑惑,她拼命向岸边游去,在冰冷的河水可坚持不了太久。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上岸,只记得往崖底走,走了没多久,她便发现昏倒在岸边的商清阙。
她就站在商清阙身旁,看着他身上不停渗出鲜血,像这样看着一个人慢慢死去记得还是在昨天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柳叔。
她当时虽然控制不住眼眶满溢泪滴,头脑却十分冷静,在盘算着如何逃出追捕,给他们报仇。现在一个萍水相逢的少侠为救自己重伤垂死,自己必须要救。她丢掉包袱蹲下身,深呼吸后,就要吻向商清阙。
“你在做什么?”
“救你。”
商清阙躺在岸边,闭目恢复体力,感受到她做出如此举动及时出言制止。二人双目相对,她眼神坚毅清澈。
“那也应该先止血。”
“我不会,你来教我怎么做。”她坐在一旁,准备听候商清阙指挥。
“我怀中有一支火折子,你先捡些干草枯枝升堆篝火。我身上毒针共有七处,多集中在上身,每拔出一根就用热炭在伤口处烫到血液不再流出。另外针上有剧毒,需多加小心。刀伤只伤及皮肉,用布扎紧即可。”
她迅速点燃起篝火,她起初有些害怕不敢用火炭烫伤口,迸裂的火星溅射到商清阙身上,他仍旧是初见时的表情,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她下定决心,加快动作,很快所有伤口全部止血完毕。
“你身上的毒该怎么办?”
“已经解了。”
“嗯?那接下来我们去哪?”
“沿河大约十五里,有一个渡口,你可在那里登船出川。”
“那你呢?”
“累赘罢了,你我就此别过。”
她起身朝渡口方向走去,还顺手拎走了他的包袱。
商清阙并不介意,路途遥远,她是得带些盘缠行李。昨日奔波整夜,阳光正好,就在此地小憩一会儿。他侧身枕着鹅卵石睡了过去。
响起的牛车声吵醒了他。河岸上哪里来的牛车?他并不想去深思,直到感觉身边站着一人挡住他的暖阳。
“老伯,帮我扶他上车,他身上有伤,要小心。”
“为何去而复返?”
刚刚经历那般惊险的事情,逃出升天后神经无比放松,她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逗笑:“莫非你觉得女人都是薄情寡义之辈?”
“自作多情”,商清阙索性起身,道:“包袱里还有些银子,都给这老伯,把牛车买了。”
赶车老伯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手里的银子都够换辆便宜的马车了,感恩戴德好一会才离开。
“你怎么?没事?”
“年轻人身体好恢复快,有问题?”
商清阙熟练赶着板车,转头驶进树林。她大大方方地坐在商清阙身边。
“怎么不去渡口?”
“洪胜的人会比我们先到。”
“那现在怎么办?”
“去碧江上游,坐船逆流而上,进京都御宇,再经由洛水运河直下江南。”
她也觉得十分稳妥。
“书生也会赶牛车?”
“寒门书生。”
“它怎么不走了?你不赶赶它?”
“饿了不用吃饭?”
“我们中午吃什么?”
“不知道。”
“从这里到京城要走多久?”
“你能不能坐后面?”
“会晕车。”
“那就保持安静。”
安静了绝对不到一刻钟,“你师承哪座学府?”
“太湖书院。”
“那岂不是就在苏州?那就不奇怪了,太湖书院尽出豪侠,大儒。比岳麓书院不知强多少倍,可为何会是两座学府齐名呢?”
“无可奉告。”
“素闻太湖书院,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亦可为师,学子除研习诸家经典外,须精百工方可出师,可有此事?”
“无可奉告。”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重要么?”
“怎么不重要?”
......
商清阙对着油灯的火苗,引燃烟丝,抽起那杆“忘忧”,不知怎的就想起初次见面的事。现在细细想来,从崖上跳下来后,那丫头变化之大判若两人。
之后的半年里,她每天至少要问一百个问题。苏州城一别,自己孤身出海,因缘巧合拜入净水宗。再见时,她已是净水宗宗主之女。几年来,商清阙仍有两个问题没想明白:关于那群刺客的身份,就连师父也经常是讳莫如深,不予追究。
还有便是那天看到的冰雪佳人跟身边这位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一点直到天亮他都没能定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