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冬天，凛冽又刺鼻。

方弘敏仰头看着灰白色的天空，寒风刺得他眼眶泛红。不禁眯着眼低下头，搓着发抖的双手。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在找你呢。”男生的声音带着凉意，低低飘进方弘敏耳中。浅浅的梨涡里藏着笑意，“这个，给你。”男生将一袋包着东西的牛皮纸递给方弘敏。

“这是什么”方弘敏接过牛皮纸袋，小心地打开一个口子。“枣花酥！原来你去买这个了啊。”说着，抬头惊喜的看着男生。

与男生对上眼神，撞进一双氤氲缱倦的黑眸里，让方弘敏的眼神躲闪了起来。

“你不说，我还以为你犯什么错了，被先生责罚呢。”方弘敏假意扭过身子，嗔笑道：“这天太冷了，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王妈又会责怪我冻坏了身子了。”

说者无意，男生面上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解下自己的藏青色围巾，胡乱围在方弘敏冻得泛红的脖颈。“干什么，说笑罢了。”方弘敏不忍心再逗乐男生下去。男生虽比方弘敏年长一岁，但每次面对面容姣好的方弘敏，都会显得莫名其妙的拘束。如果再嗔怪下去，男生就更会更支支吾吾了。

“好啦，快点走吧。”

二人并肩默默走着，踩着松软的雪地，听着脚下有节奏的声响。

男生率先打破沉默：“你已经决定好出国留学了吗。”白色的哈气盘旋着上升，模糊了矮他一头的方弘敏的脸。

方弘敏停顿了一会：“是有这个想法。”叹了口气，接着说：“如今东北沦陷，我希望从国外学到更好的技术知识，也许可以尽一份自己的力量。你呢，已经准备好黄埔军校的报名了吗。”转头看向男生。

“嗯。”男生淡淡回应了一句。

“如果留学的话，可以给我写信吗。”男生看似不经意的询问，却被差点的绊倒而出卖。

“我会给我家里人写信，如果你想的话，我会在里面勉为其难的问问你的情况怎么样。”方弘敏又忍不住逗他了。

男生还是低着头：“就没有，给我单独的信吗。”声音愈发小了，似乎怕被女生看出来。

方弘敏不由得看着滑稽的男生笑出来声。

“我会给你单独写信的，会写一个大大的陈显安收。”

举杯的动作停滞，仿佛时间被静止。心好像被胶布封住，大脑也像断了发条的钟。方弘敏望向王玉全的眼神也越发晦涩难辨。

她听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名字。

“组织知道，你和陈显安交好。之所以让你在苏联的时候与他断绝一切书信，是不想让你对他暴露身份。陈显安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上海站军统情报处的少校，深受dl赏识。虽然上海站已经转战地下，但仍是具有丰富情报的地方。组织在军统上海站情报处的安插的卧底已经为你打点好了，即日便可同青浦班的军统新人去军统情报处报道。”

听到这里，方弘敏了却明白自己的任务了。

“如今国难当头，两d还可以算得上和平共处。组织希望你潜伏在陈显安身边，成功打入国民d内部，不仅联手抗日，并且在军统中套取一切情报。”

“我明白……”方弘敏喝下这杯茶，顿时觉得苦涩无味。

王玉全似乎看出了方弘敏的不情愿与难以接受：“做情报工作的，必须把儿女之事抛在脑后啊。陈显安是国民d，是吃着人血馒头的假鬼子，他的手里也沾着许多我们同志的鲜血啊。即使你们之前再怎么亲密无间，国家的局势也不容你们亲密无间了。可能你觉得，这对你来说不够公平，太过自私，为什么要利用你的昔日好友，但是正是千千万万的不公，才能达成天下的公平，所以这样的付出与不公是值得的。组织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大可告诉我，以你的家庭条件，你一定能活到胜利的那一天，而我代表组织，希望方同志接下这个任务，然而，组织希望你是一个有信仰，有思想的布尔什维克，你所希望做的一切都是你的意志所决定的。”

方弘敏明白，现在两d虽是平安无事，但如果抗日结束，两d始终不能共处。陈显安，也许真的成为军统的一员了，如果是这样，面对自己的信仰与昔日的青涩感情，孰轻孰重就很显然了。她留学苏联的初衷，就是为了凭借一己之力来报效祖国，赶出侵略者。如果连组织交给她的第一个简单的任务都唯唯诺诺，无法完成，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布尔什维克的身份，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今国难当头，首先是要对付的是真鬼子。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方弘敏脸上写满了决心，眉头紧锁，眼神坚定。

“那么方同志，从今天开始，你的代号就是‘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