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和我说话。”

“是。”

137号知道这次是明确的指令——他一定要【听话】。于是，他拍了拍麻了的屁股和双腿，撑地站起。

“你很【特殊】，我需要你帮我做点事情。”

137号一愣。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出他身上最显而易见的特点，也是第一次有人需要他的帮助。

“费，费拉……不，先生，特殊，和，137号一样，不能，吗？”

因为不好记，137号用“先生”代替费拉迪亚的名字，一字一顿地问。

他的意思应该是：“先生也是和我一样【特殊】的人，不能做到吗？”

看来他是把【特殊】当成了一个定义，他认为【特殊者】都是一样的人。

“不行，我要你给我带路。”

“先生，想，哪里，去？”

137号疑惑了。哪里是大人没去过自己去过的地方呢

费拉迪亚转头，望着身后的长廊不断延伸，光线逐渐变暗，像是相隔很远，眺望目标的行者。137号也顺着他的视线向后，可他却只能看到一片向里的漆黑。

“【禁闭室】。”

……

“怎么样，孩子们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异常？”

奥斯特洛依旧喝着红茶。他吹散热气，在茶香的笼罩下平淡地询问。

“大部分都处在安全的范围之内。”全身包裹医护服的男人拿着一份资料板，眼神在上面的一行行编号和批注上略过，核对确认着上面每个人的信息。

“着重讲讲120到140的孩子吧，艾格勒。那是你负责的部分。”

被称为艾格勒的男人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120到125号的六名女孩大部分为八岁，123号为九岁。均没有出现青春期的现象，体内血液循环正常，智力和肌肉均正常，血液各项相关指数与标准数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一。”

“嗯，很好。”

奥斯特洛挑眉表示满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126号到140号均为男孩，除137号以外均为九岁。128号据检测发现血氧量较少，可能有存在贫血晕倒的症状，需进一步观察。140号的右腿局部肿胀，目前还没有分析出原因，不过……我们初步判断很可能是……”

说到这里，艾格勒断住了，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嗯，我知道了。继续。”

奥斯特洛明显是知晓其意，不过，他不慌张，也没表现出多少惊讶，而是让这个男人继续说下去——他还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在此之前，一切都可以晚点再说。

“是。137号身体无异常，暂时处于稳定状态。能自己坐上座椅，四肢无异常，有疼痛感，神经无异常。血液符合特殊标准，含氧量微高。其余编号均无异常。”

奥斯特洛闻言松了一口气，品了品手握许久的茶。

“我把费拉迪亚·奥斯林尔编在你的属下了，以后你们一起负责。”奥斯特洛说道，“今天是他帮137号做的血液采样。”

“他值得相信么？”

艾格勒目光凌厉，怀疑的神色明确表达了他的态度。

“不值得。甚至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奥斯特洛笑着说。这明明不是什么应该笑的事情，但是这对他来说似乎都无所谓，“不过，我想看看他能干出什么事来。”

“院长，您这是在赌。输了我们都得死。”艾格勒皱了皱眉，他的语气毫无起色，但是光凭从护目镜后透出的眼神都知道他不满于奥斯特洛给出的原因。

“不，不会。或者说，应该不会。”奥斯特洛继续品茶，看他悠闲的神情，好像老谋深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的目标应该是【禁闭室】，那么他一定需要137号。但到目前为止，他应该只把137号当成一个带路的家伙。”

艾格勒仔细地听着，眉头并未舒展。

“您的意思是，他想打开【夹缝】？”

“虽然我们不知道他有什么信心。不过他想开就开吧，这对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

“……我知道了。”

艾格勒忽然明白了什么，沉默一阵，随即转身便要急匆匆地离开。

“别让他发现。即使他有其他的办法打开那东西，也不能让他发现137号的【用途】。”

“明白。”

“对了。”艾格勒的前脚已经踏出院长办公室，奥斯特洛忽然又叫住了他。

“走那么着急干什么？你知道【禁闭室】在哪么？”

他微笑着看着艾格勒，寓意深长。

……

活动室内一片吵闹。这间巨大的空间中此刻聚集了数百个矮小的身影，他们服饰统一有男有女，小一点的三五成群地打闹玩耍，大一点地则聚在一起闲聊说话。空间内喧哗嘈杂着，如同无数夏蝉齐齐鸣叫。

这里四壁通体雪白，单调乏味，却也给人一种整齐规整的美感。地板与天花板相差三米，与墙壁一样统统由乳胶漆涂抹。头顶依旧吊着一顶又一顶的白光灯，墙壁的夹缝之间也有小灯照明。

斯罗娜·梅奥斯站在墙边，平静地目视着孩子们享受着一天中少有的自由快乐时光。她和艾格勒或其他【保育员】都不同，她是所有孩子的【看护者】。其实真正履行着“看孩子”“照顾孩子”这一职责的只有她一个人。

活动时间有两段，一段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也就是现在。另一段则在下午的三点到五点。都是两个小时，都排在用餐之前。

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是非常值得期待的。这里的生活单调规整，只有这两段时间他们可以在有限的自由空间内自由玩耍。

活动室大概是最大的房间了，占地超过了三百平方米，虽然对于现在在的549个孩子来说还是显得有些拥挤，平均下来每个孩子也就占到了不到三分之二平方米的面积，但好在有疏有密，大孩子们聊天挤得都比较紧，为到处疯跑的小孩子留下了空间。

“听说有人要来这里从我们这里选人！被选中的话说不定会离开那里！”

“你从哪听到的？”

四个10岁女生的对话引起了斯罗娜的注意。

“院长办公室！路过时我偷偷往里面瞟了一眼！看见院长正和一个人说话，听到的！”

那个马尾女孩神秘兮兮地凑在其余三个女孩的中央，压低声音说道。

“院长的话你也敢偷听？！”一个长相挺乖的女孩震惊地瞪着马尾女孩的眼睛，一副害怕的表情，“那可是要关禁闭的……”

“我才不怕什么禁闭呢。”马尾女孩不屑地说，“我看这根本就是吓唬我们玩儿的，其实根本没有【禁闭室】这种东西。”

“嘘！你小声点！斯罗娜女士还在那儿站着呢！”

另一个女孩疯狂朝着斯罗娜站着的地方抛以眼神示意。

“是啊，她要是告诉院长我们都得完！”

身材纤细高瘦的女孩显然没有和她身形一样的胆量，脸色已经逐渐苍白。

“你们怕什么？难道你们真想永远呆在这里？你们不想出去吗？”

马尾女孩十分疑惑于自己姐妹的懦弱，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明显至极。

“550号，坐下！”

忽然，冷峻的训斥声从斜后方传来，马尾女孩身体猛地一怔。

斯罗娜的目光穿透了大堆正在嬉戏的孩子，直直瞪向她。那眼神冷的叫人后背发凉！

“是……”

550号——这里编号最后的女孩冷汗直流，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

“还有547号，548号和549号，你们都小声点。”

斯罗娜的眼神一一扫过跪坐在地的女孩们，淡淡地说道。

“是！对……对不起斯罗娜女士……”

女孩们齐齐起身鞠躬表示歉意，她们声音颤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