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炎热的一个夏日。
荆南国都,昌隆城,皇觉寺。
皇觉寺坐落昌隆东城道苍山山峦之巅,已有千年历史,为历朝皇家祭祀之地。
寺庙四周环绕着青葱的松柏,挺拔苍翠,密而障目。
云雾弥漫,犹如天宫,山门高耸,接天蒼穹。
门扉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皇觉寺”三个隶书金字,乃前朝大儒李谨所题,端庄沉稳,大气典雅。
每日钟磬之声传遍城中八方,使这座古都笼上一层若有若无的佛光。
有诗云:“苍苍皇觉寺,杳杳钟声晚。白日王城上,佛法付笑谈。”
今天是农历六月廿四,太祖皇帝定下祭拜先祖的日子,荆南皇室齐聚此地,进行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
焚香缭绕,尊祖神明安坐于祭座之上,一股莫名的威压扑面而来。
灵气满溢的红木祭台,没有装饰丝毫金银珠宝,没有铺排,没有奢华,只有对祖先无尽的敬意。
荆南先帝12位的画像整齐的摆放成一排,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台下的后代子孙们。
皇帝与皇后在队伍的最前方跪拜着,手中尚有两根没有燃烧殆尽的雅香,嘴里念念有词,想必是在虔诚的向先祖祷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后宫的一群妃子们也退下了往日的浓妆淡抹,穿上了最朴素的黑纱,乖巧的趴伏在皇帝和皇后的后面,在这一刻,再怎么妖艳的莺莺燕燕,也不得不在先祖的压迫下现出原形。
至于那些皇子们,年龄大的不过十七八岁,单独跪在一旁,年龄小的则跟他们的母妃跪在一块。
在这大殿中,无论是谁,都肃然面向苍穹拜谒祖先,祈祷家族尊荣永存。
佛陀们在一旁念诵着佛经,双手合十,两眼紧闭,那声音低沉而又庄重,一声又一声清脆的木鱼敲击声响彻在整个大殿之中,仿佛有洗涤灵魂的魔力,使人沉醉其中。
在没有清香弥漫的殿外,文武百官犹如一尊尊塑像,将头埋的老低,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仿佛他们的心比殿内的皇族们还要虔诚。
整个寺庙是那样安静,安静的就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许久过去,不知是几个时辰。
所有人仍旧保持着原先那个姿势,没有人敢移动分毫,那位身着黑衣的皇帝还没有发号施令,现在乱动一下,可就是诛九族的罪过。
纵使是那最顽皮的皇子,也规规矩矩的跪在母妃大人的身旁,不敢乱动分毫。
那佛陀们念经的声音仍旧是那样毫无感情,仿佛机械般重复着。
所有人都在经受着这样的折磨,但没有人注意到,在寺庙的后院那颗百年老树之下,有一位黑衣少年摆出了最舒服的姿势,斜躺着。
他随意伸了个懒腰,神色洒脱地半睡半醒,英俊的面容上流露出不屑与漫不经心之态。
他敞开衣襟,将黑发披散,手指随意的揉了揉眼睛,舒适的把那一对绝美的眸子闭上,嘴中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仿佛漠视了此时皇族的一切典礼和规矩。
在他的父皇后宫一众妃子,他的兄弟姐妹,还有那些文武百官都在虔心诚意的祭拜之时。
他,张凡,荆南国的皇长子,竟在这后院的树下酣然大睡。
守在一旁的侍卫暗地里交换着凝重的目光,互相传达出心底不安的疑虑,确实啊,就太子目前的表现来看,一旦登基势必会给皇朝带来不少动荡和困扰。
可渐渐的,他们突然就理解了太子。
他们竟也打起了瞌睡。
最开始是一个,马上又挨着一个,很快又是一个。
这些侍卫一个紧接着一个都打起了瞌睡。
明明这后院是没有佛香弥漫的地方,反而让人觉得困倦无比,这也当真奇怪。
又过去一会。
这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祭祀已经接近了尾声,大殿内外正齐声朗读着那最后的祭祖之词,声势冲天,仿佛有气震寰宇之力。
这声音把那古树上的两只飞鸟惊了起来,同时,还惊醒了我们的皇长子张凡。
张凡一下坐了起来,睡眼朦胧的他一看到那些打瞌睡的侍卫,嘴角马上就有了弧度。
他侧耳一听那庙前的朗读声,愈加的不耐烦和轻视这等官样文章,心里只认为这是一篇三流文章,根本没有兴趣听下去。
很明显,这篇让这寺庙里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感动万分的文章,只是让他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几许淡笑罢了。
在这般庄严之时,漠然对待,宛如置身于游戏人间之中。
很明显,作为一个皇长子,或者说作为一篇小说的主角,他不太够格。
当他听到祭祖之词中这样一段时:“先皇泰安帝,威仪天下,皇恩浩荡,万民景仰,勤勉为政,玉辇升天,千官簪花,万国争看,金瓯无恙,九宇有灵,一心佐舜。”
他更是直接没绷住笑了出来,笑的忘乎所以,直到泪花漾出了眼眶,才勉强停了下来。
“威仪天下,皇恩浩荡?万国争看,金瓯无恙?到底是哪个人才给我那个便宜皇爷爷安上泰安帝这个名号的?张铿那个狗皇帝,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一天天净窝在后宫里面,不是修仙就是醉生梦死,小时候还带我出去逛过青楼,有点力气都使到女人肚皮上面了,这都能被夸成这样,那我不直接德兼三皇、功盖五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