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方的一拽,林炽毫无防备地向那人靠了过去,此刻仿佛已经感觉对方到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
而对方骤然仰头的动作也让那一直处在黑暗中的面容一览无余,林炽无比清楚的看到他的五官,猝不及防咯噔一惊,顿时感到后背蒙上了一层细汗,全身汗毛倒立。
林炽只觉得十九年的人生总算见到能让他灵魂出窍的面孔,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眼白。
脸上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是两个诡异至极的两个黑洞,看上去就如学校实验室那个没有眼睛头颅标本一般,暗红的血丝从两个黑洞里溢出,在苍白的脸上滑出两行血痕,血腥诡异到极致。
乍一看就像在水里泡到发白的死尸,又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林炽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吓得足足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猛然甩挣脱了那只手,人也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踉跄着站起来,或许是因为惧到深处升出怒的原因,林炽眸底裹挟着愤恨瞪了那人一眼,逃似的向隧道外冲去。
前脚刚到家,轰隆的雷鸣之声就伴随而来,如豆大般的雨点噼噼啪啪地击打着地面,也击打着林家宅院的玻璃窗户,玻璃上像有人用刀刻画一样滑出一道道水痕。
林炽突然想到,那人握着自己的时候是有体温的,是个人类吧。至于那黑洞洞的眼睛很可能是虹膜病变,加之灯光昏暗,自然那像是两个黑洞。想到这,林炽总算冷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炽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又见到了一直出现在梦中的那个男人,身材清瘦却还是看不清他的长相。
黑白的梦境中,一片阴森可怖的树林。林炽躲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冠里。对于这次的观众席位置,他觉得很有安全感,至少不用像某一次在梦境里被人发现,然后被一路追杀。
三个戴着面具的人,将一个穿赭黄色长衫的男人围了起来,长衫男背对着林炽。
林炽所藏身的树冠下正好是一个拿着长刀的面具男,吓得他呼吸声都收敛了许多。
这时一个雄浑沉稳的男音响起,语气中透着一股冷厉:“一个湮入鸿蒙的祇族,竟然能够重生。可惜还是魔性不改,一出现便插手另一个空间的人类命运,还杀死了一个,看来你还是得回到混沌之中。”
“呵,那个人类不是我杀的”长衫男声音低沉,温润却没有任何情绪,随后又说道:“不过他们应该并不在意,他们让你们几个泥胎肉身来杀我,定是也想借我手除了你们,然后再给我多加一条滥杀无辜的罪名吧。”
“呸!谁杀谁还不一定呢”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响起。
说罢,搭弓向长衫男射出了一支羽箭。
长衫男一个转身避让,身影如同闪电。
箭矢与男人擦身而过,万万没想到箭矢又转了个弯,继续纠缠长衫男。
男人没再闪躲箭矢就这样直直插入他左边的胸口。
此时林炽已经看到了那个长衫男侧脸,忽然觉得好熟悉,但是脑子在梦境却完全运用不起来。
只见长衫男倒退了好几步才站定,然后缓缓用左手握住羽箭,他竟硬生生地拔了出来,胸前赭黄色的衣衫立即浮现一抹腥红,恰似一朵沾着血色肆意绽放的花朵,妖异而鬼魅。
看得林炽都觉得心口一紧,不免佩服起来,真汉子。
长衫男站定,啜出一口血沫:“逐曦之弓追物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另外一个面具男开口了,言语间充满嘲讽:“呵呵,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也配提上古神器的名字。”
借着树冠缝里透过的月光,林炽看到此时的长衫男的面容有一半隐藏在黑暗里,神情里升起一股莫名强烈的压迫感,他没再说话。
沉吟片刻过后,他缓缓合眸垂首。长衫男的身体刹间冒起赤红光芒,他仿似置身在烈焰之中,而那烈焰如同火蛇一般。
“离焰?怎么可能!你竟能……”
话音未落,黑暗的树林顿时亮如白昼,电光火石之间,火蛇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向三人扑去,想要将对方吞入腹中。
林炽身体下意识缩了一下,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长衫男转头看向林炽藏身的树冠。
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大吃一惊。
长衫男竟是自己,不,是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他的眼睛却是棕色的竖瞳!
画面来得太过于冲击,林炽脚下一滑,反应不及,如同一只猎物砸向了地面。
就是这一砸,阴差阳错地掉到了树冠下的面具男身上,反而让他避开了长衫男的火蛇攻击。
借着余光,林炽看到面具男戴着的那个半面面具,上面有只鸟纹的图腾。
而此时面具男也被吓得愣神,一脸诧异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从天而降重物。
“不用谢。”
林炽干脆的低声说道,想必这人一定很感激自己吧。
刹那间,林炽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长衫男正看着自己。
作为一个认同无神论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林炽此时安慰着自己:
我在梦里,事物发生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科学和理性之上,梦境只是大脑皮层细胞的活动,是脑部思维的反馈,快点醒快点醒……
越是着急让自己醒过来,越是不遂人意。
更恐怖的是,此时长衫男人居然朝他嘴角一勾,露出一抹阴森可怖的诡异笑意。
林炽不清楚人类会不会被自己的梦境杀死,但他知道如果再不出梦境,这个问题马上就会有答案。
刚刚还散发着刺眼金光的火蛇,转瞬又成了无数条带着绿光的藤蔓向林炽飞来。
就在连遗言都想不起的瞬间,林炽感觉自己在瞬间被一个强劲的力量裹住,紧接听见一声撞击的巨响在耳边响起。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帮他挡下了那藤蔓的攻击,当然他又想到自己在梦境里应该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只是他觉得忽然身体变得轻盈了,像似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一般,悬浮于地面,这是林炽现在的感觉。
周围世界一片雪白,如同雪地行走患上了雪盲症一样,眼睛和脑袋一片空白,逐渐失去了意识。
“儿子。”
林炽感到耳边又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那个声音像是深埋在记忆深处很久了,是一种久违的亲切。
林炽眼前又是一黑,他从黑暗中挣扎着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