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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们吃到了一顿正常但不知道是否正宗的猪肉炖粉条,宋川禾的恶趣味最终没能得逞。

因为迷龙的做饭水平实在是令人发指,令人发指到炊事班长宁愿违背军令挨军棍也要把这家伙赶出自己厨房的程度。

起初,当这家伙拿着鸡毛令箭闯进厨房的时候,炊事班的战士们都被他的口音和自信给镇住了,认为是上头给炊事班派下来了一位镇山大神。战士们热情的接待了派遣官迷龙,甚至都做好了学习和膜拜的准备,然后就被东北佬的胡作非为惊掉了下巴。

这家伙哪里是来炊事班做菜的,他分明就是来玩小孩子过家家拌泥巴玩的。战士们觉得自己的兵格受到了侮辱,老班长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挑衅,于是迷龙就被乱棒打出了厨房。

“瘪犊子的,你们爹是团长喊来的,你们敢违抗团长的命令?”迷龙在门外跳着脚嚷嚷。

一个扫帚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老班长拿着大铁锅铲像一尊怒目金刚那样屹立在厨房门口,“不要说你龟儿子是团长喊来的,你就是天王老子派来的,也休想再进炊事班的门。”

迷龙气愤,但无奈。口角争斗不是他的强项,他从来都是靠拳头讲道理,但他的拳头在炊事班同样吃了瘪。他没想到一群伙夫竟然能有如此高的战斗力——他们能把厨房里的一切家伙式都变成自己的武器。

迷龙骂骂咧咧地走了。炊事班的战士们用自己的拳头维护了他们的兵格和名誉,也保住了所有人的舌头。

整个驻地对此感到不开心的就只有迷龙和宋川禾。迷龙被驱离了厨房,就不得不去铲马粪;宋川禾没能让炮灰们吃到迷龙牌猪肉炖粉条,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宋川禾下午在营地里巡查了一圈,算是和自己的新部下们照了个面。溃兵们被老兵领着分开安置在了一个个营帐,换上新装吃过饱饭后,他们除了身体依然瘦弱些,脸上已经完全看不见之前的颓败和绝丧。

晚上无事,于是所有人都得以能够在营帐里聊天打屁,睡觉发呆。讲话的,无不在谈论新长官的好;发呆的,也都在独享此刻的惬意。在这个还带着些雨水清冷的夜晚,一群历经苦难的人,终于在这个苦难的世界里寻求到了短暂的安静。

所有人夜里睡得都很安稳,但此时还没人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睡的唯一一个安稳觉。

清晨六点半,新兵们被一阵尖锐的哨子声惊醒。迷迷糊糊他们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就看见昨天领他们的老兵拿着军鞭闯了进来,对着他们当头就是一阵喝骂和驱赶。

“起床,起床!赶紧起床,然后整理内务,抓紧时间,你们只有五分钟。”

老兵们不停用手里的军鞭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床被。隔了一个晚上,他们完全变了一个面目。如果说昨天的他们是慈眉善目的菩萨和活佛,那么现在,他们就是地狱里最可怖的罗刹和恶魔。

新兵们不明所以,被赶着手忙脚乱地起床,速度稍微慢些就会被老兵的鞭子照顾。有人意识到这是要点卯,穿好衣物就往门外跑,还没出门就被一军鞭堵了回来。

老兵冷着脸指着他的床铺,“慌什么,把被子叠好!”

“叠被子?”

“整理内务,也是训练的一部分。所有人整理完内务,全班按高矮顺序分列两队,一起出门,现在明白了么?”老兵催促,“现在,你们还剩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超过规定时间的,五公里越野跑。”

新兵们不知道越野跑是要怎么跑,但五公里这个数字让他们不敢再磨蹭。每个人都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生怕超过了时间。

帐门大开,新兵们水流汇集一样集合在训练场。宋川禾站在用以训话和检阅的高台上,等待着所有人集合完毕,同时在和自己的团部班子成员开一个临时谈话会。

由于处于营扩建为团阶段,他的团部人员组成目前还十分精简。高台上同他一起等待检阅部队的只有团司务长成中华、参谋长兼一营长顾君泽、二营长李定国,二营副营长孟烦了以及参谋林译。

孟烦了由于旧伤未愈就被拉来充数所以有幸成为所有人当中唯一坐着的那个,他抬着自己那条瘸腿,一副竭忠尽智的模样。林译则很兴奋,因为他终于不用再做一个没打过仗的、有名无实的少校,他换了身新军装,胸口依然别着那两枚小小的勋章,他的信奉和恪守又都找到了归处。

“团长,我还是那个观点,我们必须立即扩建团部。现在团部的干部过于缺少,完全承担不起中枢的组织功能,一日两日还好,长久下去必然会造成指挥上的严重错失。”顾君泽说。

商讨正事时,他不再以名字称呼宋川禾,他变成了脑子长正了的团参谋长。

说的还是刚刚的老话题。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开过了一次临时会,对昨天溃兵的接收工作做了一次简短的总结,讨论结果是将昨天编入战斗序列的2700名士兵分成22个连队,又将这22个连队分成两部分,其中14个连队编入新编第二营,7个连队编入老一营。

对此顾君泽和宋川禾产生了分歧。宋川禾以团部缺少干部为由推行了这项决定,但顾君泽坚决反对。他认为一个营部中枢完全承担不了指挥十个以上的连队的任务——这样扩编后,他的一营就有了十个连,而新编的二营更是有14个连。

顾君泽认为这会让营部的工作变得十分艰难,每个人都得承受至少三倍的工作量。这不仅大大加大了干部们的工作强度,也大大增大了工作出现错漏的风险。

“我也是还是那个观点,我晓得团部必须得扩建,但是我现在没得干部,一下子也找不到合适的干部,你看见的,我的警卫排都被拉出去带兵了。”

宋川禾也很无奈,一营的老兵都是他自己摸索着训练出来的,这些人让他们当大头兵,绝对个顶个的翘楚,但要他们独立出去做一个营的主官,恐怕他们自己就得先尥蹶子。

“一日两日还好,那就坚持一日两日,我要你们坚持的也这一日两日。过两天从新兵里筛选,自然就有干部了嘛。”宋川禾继续说。

顾君泽蹙着眉头思考,想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得一天两天也没法坚持。他拿眼睛去瞧李定国和孟烦了,他们三是一个阵营的,他觉得另外两人应该帮着自己说说话。

李定国直溜溜地把头挪开了,小太爷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这种时候还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好。他们不像顾君泽,要管理一营还得兼着团参谋部的指责,二营分下来,他们两平均每个人只用管七个连,还能坚持坚持,没必要为这去触团长霉头。

顾君泽最痛恨这种背叛,他瞪着两人的侧脸,咬着牙,“不行,这不完全是坚持不坚持的问题,这是团部组织构建程序的问题。如果团部遇到这种问题都必须等到有合适的干部再提拔,一定会造成指挥中枢的空窗期。休战期还好,如果是战时,这就是对战士们生命的不负责。所以我不能同意,我还是建议立即扩建团部。”

“可是我现在确实拿不出干部给你。”宋川禾拿这个执拗的同学毫无办法,而且他知道顾君泽是对的。他想了想,做出了调整,“这样吧,将原本的两个营扩充为五个营,每营下辖五个连。一营二营主官不变,二营副营长孟烦了调任三营营长,团参谋林译调任四营营长,五营主官待定,在其上任之前由我兼管五营。至于各营营部的干部,由营长自行任命,如何?”

李定国听到要把孟烦了调走,欲言又止。

孟烦了听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望了李定国一眼,也没有说话。

顾君泽想了会点头,“我同意。”

“团长……”林译举手说话,他的身体在颤抖,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我……我没有带过兵的。”

宋川禾看向他,“你不是上过军官训练团么?步兵操练手册学过吧?”

“学过。”林译点头。

“那就行。”顾君泽说,“现在不是要你带兵去打仗,只需要统筹好战士们的训练任务就行。具体的训练下面的连排长会自行负责,你要做的就是将各个连、排整合在一起,并教导给战士们基本的作战协同知识。”

“我们现在扩建团部的目的不是为了选出合格的军事主官,而是为了完成团部的正常构架,完善团部指挥系统的构建程序,确保在任何时候团各级序列都能保持最基本的建制和指挥中枢。你们的任命只是暂时的,将来做不好就要撤职换职,如果你们实在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也可以推荐合适的人选接替,到时候团部会研究决定为你们调任岗位。”

顾君泽一锤定音,很多时候他都比宋川禾更像一个合格的军事主官。

“保证完成任务。”林译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