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坊是长安城最大的一个坊区,里面住着的都是长安城中底层的百姓,可以说是贫民区一样的存在,便是长安城外的几个旺县也比这里富裕。
但长安城的繁荣也离不开这些劳动力,南坊数不清的矮破屋棚住着的便是这些人,整个南坊街道巷弄复杂,终日喧喧嚷嚷,其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是长安城中治安最差的区域。
天才朦朦亮,南坊便已经嘈杂起来,苦力工人们在生意火热的摊子上喝了碗粥水,就着几块黑乎乎的干粮下肚,便是对付了早饭,匆匆往渭水码头赶去,那里有运不完的货物等着他们。
“贼娘杀的,挑粪的都死哪里去了,平日闻着屎味跟狗似的恨不得扑上去,今天坑里的屎尿都快漫出来了,还不来挑!”一个短衣汉子皱着眉头从茅厕里头出来,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
早就在外头候着的另一个苦力工人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又马上被熏了出来,干呕了好久,下身又憋不住,只得捏着鼻子往里头钻。
南坊城市基建极差,下水道系统更是糟糕,很多茅厕若是不及时清理,便会出现这种情况。
烦躁的的情绪一大早便随着各个茅厕中的臭味逸散开来,抱怨之中,人们发现,以往十分活跃的粪帮今早仿佛全都消失了一般,不知去向。
对此,除了埋怨,南坊居民也没其他什么情绪,顶多是觉得稀奇,若是粪帮人就此消失当然是最好的,很快便会有替代者出现。
粪帮当然不会消失,此刻,长安城大部分帮众都被大当家召集了起来,用的是帮内象征最紧急情况的鸡毛令,帮众们也顾不得黄金工作时间,纷纷扔下粪桶,往南坊总舵赶来。
粪帮总舵是一栋气派的二层大楼,在南坊算是标志建筑,上面写着粪帮雅名,流金帮。不过这个雅名便是他们自己都不太爱用,还是粪帮接地气,虽然难听了些。
大当家阎厉大刀阔斧地坐在总舵上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匆匆赶来的帮众见大当家面色不好看,皆噤口不语,联想那久不出的鸡毛令,定是发生了大事!
阎厉此刻心里情绪异常复杂,能成为一帮之主,他当然不会迟钝到早上才得到消息,事实上南云寺有飞贼出没之时他便收到了消息,本以为程胖子能轻松应对,谁知后半夜居然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当阎厉听说东坊游侠儿齐聚南云寺时,非常吃惊,就要纠集人手去协助,毕竟南云寺与粪帮关系深远,可以说是阎厉这些年来的心血,花费了极大的心血才挤身了八大寺庙,是他在仇士良面前保持地位的最大仰仗,而南云寺也是个从事非法牟利行当的极佳外壳,是只下金蛋的鸡!
然而,阎厉才刚刚纠集帮内好手,就要出门,便被长安府之人堵了个正着,久不出外勤的虎判居然亲自带队,当场便扣押了两个有案底的帮众,随后笑眯眯地陪着阎厉喝了小半夜的茶,问候了些南坊长短,又轻飘飘地按例警告恐吓了一番。
阎厉内心如同被猫挠一般火急火燎,面上却不敢发作,一直陪笑,各种保证一定会约束帮众,老老实实挑粪,造福百姓云云,直到钱嗣业带着两个犯人离开,阎厉后背早已湿透,而这时,手下来报,南云寺已经沦陷了。
如果还看不出这是个蓄谋已久的阴谋,那阎厉这么多年江湖也就白混了,沉默了许久,阎厉狠狠地拍了一把矮案,直接把矮案拍裂,口中暴喝:“张山小儿!”
他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前几日还向自己献策,让自己大大讨了仇士良欢心的东临门少主,这样便翻了脸。那夜他听的清楚,对方口口声声称自己与李党势不两立,可现在居然和李党联手,让自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真是一个反复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