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觉得,你也不妨把这样的考验当作是一次小小的试炼。你想啊,若是日后因局势所迫,逼得你不得不从云氏的手里夺去云祥整片的江山,但为了稳定民心,至少在一代人的时间里,你还是需要扶植一个云氏的傀儡继续占着那皇位的。然后就是耐心地等着百姓们逐渐习惯即便都心知真正的实权是掌握在你们傅家手里的,但也仍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甚至于,因为你们的统治,还能让他们越过越好待百姓们基本默认了这样的事实、并习惯成自然之后,你们再与云氏的傀儡皇帝完成一次皇权正统的移交仪式,那你们的正统性再经过一代人的时间,应该也是能被多数百姓所接受的……
“只不过,若是真走到了这一步,就算最后是云氏被你们傅家掌控在手,但那皇位也注定不会是你的。但却可能会是你的某位子孙的……”
说到这儿,高冉有些无趣地长叹了口气。
“冉儿,你真正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吧?”
其实,在高冉这样侃侃而谈之时,她能想到的这些,傅文轩也基本都想到了。在接受了她想要他们四方傅家、高家、云氏和天阁暂时都按兵不动的意向之后,他就随即想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为他自己和傅家做些什么?他要如何做,才能既成全了高冉,也成全了他自己?
毕竟,更需考虑这些的人是他。而高冉,则只需考虑:该如何逼迫他们,才能令他们四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事实却是,她不仅替他考虑了,还考虑了这许多……这事发生在高冉身上,反而令傅文轩觉得有些反常。
高冉若有所思地看着傅文轩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文轩,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能轻易听出我的真心了……”
傅文轩不禁蹙了下眉头,他隐约觉着,高冉似在与他话别。
但高冉却不再继续说下去,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两人很快就都要去面对的正事来: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也知道,我们很快就会被传召进宫了。当然,就算没有我的搀和,云臻也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地盘对你们动手的。这会无异于是在向你们身后的各方势力一同宣战,无异于是把你们全都拉到了同一阵营去共同对付他。所以,在京期间,你们傅家是不会有生命之忧的。
“但这次的见面却可以是个机会。我已经与云臻必须倚赖的核心团体打过招呼了。若我估计得不错,那待我们进宫参宴之时,便能从云臻和那几人对我们的态度上,看出他们是否愿意接纳我的提议,是否愿意与你们傅家暂时保持现状?
“不管他们的态度如何,我的态度是不会变的。而如今,我已经让你们双方都知道了:我不会偏帮你们任何一方,但也决不会允许你们任何一方在我还在之时试图越界。否则,我随时会让天阁和医谷偏帮另一方。
“相信,有我这两倍于你们任何一方的势力加持,只要我愿意,就算不能短时间内彻底灭掉你们任何一方,但杀掉云臻或是你和傅彤,然后再在你们自己的势力中重新挑选扶植起一个新的傀儡,用他来替我牵制住你们双方的势力这我还是能做到的。
“不要以为我是个外人就无法掌控你们身后的势力了。事实上,只要我手里有着是你们若与我单独较量就绝无胜算的强大势力对你们的压制,再特地与你们各自的势力中的其他本就有些威望、身份又合乎正统、还十分渴求掌控本族的最高权力、但又苦无机会的人与这样的人合谋的话,那我扶持他做我暂时的傀儡,但承诺他待我去世后便彻底还权于他,再加之有我让他服下的毒药的束缚,以及从始至终都不会再有其他无关之人知晓我在他背后的存在如此,你认为,我想要在短时间内掌控你们两方的势力,真有那么难吗?
“我敢说,只要我有这意向,那就算我让傀儡服下的是致命的毒药,他们也会为了要得到他们渴求的权力而心甘情愿地冒险服下,然后自此听候我的差遣,直至我死去为止。就像当初的七那样……”
“这么说,你是活不长了?”
傅文轩并未因为高冉的避而不谈而忘记了他心中的疑惑。相反的,他反而因为高冉的这番警告而自己推想到了能让傀儡心甘情愿地服下毒药的唯一可能:若那个傀儡真有那份能耐能替高冉掌控好他本族的势力,那他也定不会甘于始终在她之下为她效力。即便选择暂时效力于她的确会比选择与其他对手实刀实枪的竞争要省时省力得多,但若是高冉活得太长久,那这样的等待也不见得就会更划算了。或许,这样低风险的等待,还不如冒险一试直接去争夺得好。至少,若是赢了,那根本无需等待便能直接获得他梦寐以求的权力而若是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但这也还是好过了做一辈子高冉手里的傀儡,好过一辈子都要等待不知何时才能获得的高冉对他彻底放权。
所以,即便高冉并未透露分毫,但傅文轩自己也不难推测到:以高冉的智谋,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些。而若是她也想到了这些,但仍对她刚才的警告自信非常,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高冉她其实已经命不久矣。只有她确实活不长,那她扶植的傀儡才可能愿意耐心等上几年,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借由她而得到的对他本族的最终掌控权。
高冉听了傅文轩那与她方才的警告看似毫无干系的问话,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没能瞒过他。他定是在她刚才的那番警告中,找到了不易被觉察到的线索,才自己推想到了本是她不想说穿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