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的商船队伍和占有的码头是永城商户来往的主要渠道,拾年成了洛沧海的座上宾,长长的餐桌上,她成了唯一一个坐在会长身边的年轻人。跟她并列的都是其他家族的当家人,大部分都半白了头发。
洛沧海说了一句开场白就招呼大家开宴,这种宴会就是用来给大家交际结识人脉的,觥筹交错间拾年已经与好几个人互换了名片,也有那看不起女人的不屑与她交流,直接问罗白怎么没来。
拾年很不喜欢那些带着女伴来攀谈的,那些女人好像都爱把她当成什么假想敌。只要男人与她多说上一个字,哪怕是笑一下,身边的女伴就会用威胁的目光警告她,有的还要阴阳上几句。
“永城的人脉都在这里了,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洛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拾年身后的,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应该是刚刚应酬完一拨人。
拾年支起身子转身看向来人:“有些吵,过来透透气,会长也是来透气的?”
她站的位置刚好有一扇半开的花窗,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旗袍少女,落在洛沧海眼里就是一幅上佳的古风美人图。这姑娘比起玉珠更加娇婉美艳,李云辰为什么会不选她呢?
这么想的洛沧海就真的问了出来,不过他说的稍微委婉了些,提及李云辰脸上也没了笑容。
“洛会长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拾年手里摇晃着杯子,液体滚过杯壁,水面的光随着晃动明明灭灭。
洛沧海走近了些:“有什么区别?”
拾年轻笑:“真话嘛总要难听点,您是洛小姐的父亲,我不信您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您没有听真话的肚量,秀年也没必要触这个霉头不是。”
洛沧海绷着的一张脸在听了她的话后松弛了下来,似乎是觉得这个姑娘比他听闻的要有趣很多,干脆学她倚在了窗边。
“洛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是是非黑白还是能辨清的,若是小女的错处,自然没有怪责徐小姐的道理。
换言之,洛某人若是个小心眼的,徐小姐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拾年很想翻个白眼骂他太自恋,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洛沧海与拾年相对站着,华灯初上,大厅中人声鼎沸,却影响不到这方寸间的平静。
拾年将徐秀年如何到的李府,年初云是怎么将她托付给李母,她如何受尽李母磋磨,徐秀年与李云辰相处的那些岁月,以及李云辰留洋回来后与她说的那些话和她的遭遇。她的语气表情都十分平静,仿佛她是个旁观者一般,洛沧海看在眼里只以为她是受苦太多所以麻木了。
“很抱歉,徐小姐,我为玉珠向你道歉。”洛沧海知道些洛玉珠跟李云辰的事情,自己女儿也许是无心的,但毁人姻缘是事实。
拾年摇摇头:“会长不用道歉,我也没有记恨过洛小姐,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人,总归我与李家无缘。”
洛沧海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夸赞她心胸宽广,却逗笑了拾年。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李云辰隐瞒自家的实情惹出来的,他总是高喊着婚姻和民主,却忽略了还有道德。
像我这样困在后宅院里早早被标明了去处的女子何其多,洛小姐若不是您的女儿境遇也未必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李云辰口口声声说着要解放思想,要民主自由,可是他做的每件事都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
他不想娶我却还是要我替他孝顺母亲,他爱慕洛小姐却不敢跟她说明我的存在,他想与我划清界限却又怕自己良心不安,所以任由自己的母亲想要逼死我。
明明是个既得利益者,却要扮演着被礼教束缚的可怜人,离开他对我来说是好事。”
拾年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停下来喝酒的功夫,洛沧海赞赏的鼓起了掌。
“不愧是年氏的姑娘,你有这般见解和魄力,年氏以后肯定会越走越远。”洛沧海双眼灼灼闪着光,他思虑了一会儿郑重询问,“永城商会的副会长一职空缺了出来,不知道徐小姐有没有兴趣来历练历练?”
拾年没自恋到认为自己只凭一番话就让洛沧海刮目相看,年氏掌握的码头和商船队伍是永城对外贸易的重要途径,洛沧海给她发请帖就是冲着年氏的商队来的,只是没料到幕后东家是她。
洛沧海的提议十分诱人,他也只是想与年氏加深合作关系,让年氏的商船可以给商会的人们多些方便,相对的拾年需要人脉和商会的支持,两人一拍即合。
洛沧海宣布拾年继任副会长的时候,拾年是有些担心的。几个月前她还是被锁在后宅的无知孤女,虽然背后有年氏支撑,黄毛丫头空降做商会副会长,那些老头子不得吵翻天。
但是她想多了,现场无人敢反驳洛沧海的话,这件事毫无阻碍的就敲定下来,徐秀年的名字出现在了永城商会的名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