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建昭二十五年,八月初三。
许念揉揉惺忪的睡眼,慵懒地撑起身来。身旁的丫鬟们忙成一团,有的赶忙递上手帕,有的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许念如同睡眼朦胧的猫儿,发丝微乱,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迷蒙。
他轻轻打开窗,窗外那炽热的阳光瞬间倾泻而入,刺得他眼睛几乎睁不开。正值午时,那骄阳似火,天空湛蓝得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彩。许念不禁嘟囔道:“这天儿,真是要把人烤化了。”他望着窗外,心中满是疑惑,天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个时辰才起来。
许念,这位大齐先丞相之孙,现丞相之长子,如今已然十七岁了。却还是未能入族谱,这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每次他和父亲许元提及此事,许元总是言辞闪烁,含糊而过。这让许念愈发觉得此事蹊跷,却又摸不着头脑。
许念换好衣服,那衣衫是用上等的绸缎制成,绣着精致的云纹,衬得他愈发贵气逼人。他慢悠悠地走出府外,那步伐看似随意,却又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他心里想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父亲许元此时,估计正在书房中埋头处理公务,眉头紧锁,案牍劳形。
许念向来习惯了独来独往,他的主职工作是漫无目的地瞎转,读书反倒成了副业。出门不过半刻,他斜眼瞅瞅身后。果不其然,有个持剑戴面具的中年人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后。
这中年人叫白如,寒来暑往,十七个年头,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守护着许念。白如身材高大挺拔,犹如一棵苍松,虽戴着面具,却难掩其周身散发的冷峻气息。他是许念母亲的故友,从前保护许念母亲,如今又肩负起保护他的重任。
许念手持糖葫芦,那糖葫芦红彤彤的,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他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建昭二十年,十二岁的他悄悄溜出府外,满心欢喜地在街边逛着。
那时的街道熙熙攘攘,人群川流不息。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两个女人,她们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她们身上散发的寒意。二话不说,出剑就向许念刺来。那剑如毒蛇吐信,迅猛而致命。
许念那时虽练剑,却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哪见过这等阵势。许念的恐惧瞬间占据了整个心房。他的脸色煞白,仿佛一张白纸,冷汗如雨般落下。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之时,白如如天神降临。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疾如劲风。只见他身形一闪,手中的剑如蛟龙出海,又准又狠。没等许念和那两个女人反应过来,二人已倒地不起。
许念每每回想起此事,心中就如一团乱麻。他想过很多,不明白这两个女的究竟是谁派来的。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惹到谁?
许念悠然地走着,脚下的青石路在璀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而神秘的微光。他那颀长的身影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灵活地穿梭,宛如一条灵动的游鱼。终于,他来到了东市门口。
此地一如既往地喧闹非凡,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片独具韵味的市井乐章。就在这纷繁嘈杂、乱中有序的景象之中,许念一眼便看见了跪在地上乞讨的老王头。
老王头那瘦弱且佝偻的身躯,仿佛是被岁月这头无情巨兽狠狠碾压下的残枝,颤颤巍巍地在这尘世的偏僻角落里艰难地苟延残喘。整整十七年了,自十七年前那场悲惨的意外致使他残疾开始,他便日复一日地在此乞讨,历经了无数的风风雨雨,饱尝了人间的沧桑冷暖。如今已八十多岁高龄的他,脸上的皱纹如千沟万壑般纵横交错,仿佛是大地历经干旱后留下的深深裂痕,无声地诉说着他一生所遭受的无尽苦难。那混浊的双眼,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光芒,如同两口干涸的深井,只剩一片令人心碎的黯淡与绝望。
许念如往常一般,迈着沉稳而轻盈的步伐,缓缓地走到老王头身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与关切,仿佛春日里的暖阳,温暖却不炽热。只见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一两的银子,那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他轻轻地将银子放在老王头那满是污垢、颤抖不止的手中,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