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竹子不再疑问，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人们常说，没有人可以在死亡真正到来的时候平静对待，就算再坚强的人，上刑场前也会彻底崩溃。因为知道自己死期这件事，实在太过痛苦。

因为时间。

但他现在却异于常人的平静，再没有任何事情任何意外，可以使他内心掀起波澜。他的心，自从踏上南极这条不归路时，便已经被外面的暴风雪冻得结结实实。

女族长没有说话，只是将脖子上，黯淡无光如一块破石头的水晶项链摘下来，抛给竹墨萧生。

竹墨萧生抬手接下，有些不解她此举的目的。

良久，女族长开口道：“戴上它吧，它是来自整个村子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祝福。你的行为，我们认可了。”

“我们？”

“再无可奉告。”女族长转身离开，只走了几步便消失在竹墨萧生的视线里。

竹墨萧生皱了皱眉，但还是将项链戴好。

走出抵御风雪的屏障，竹子再次暴露在如尖刀般的风中，雪片携带着积攒了百余年的愤怒，在竹子的护目镜上留下一道道惊心动魄的白色划痕。这就是极夜中的杀手，它正残酷地冷眼注视着他。

渐渐地，在竹子数了近五千步后，村子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他只能判断自己在朝着一个方向走，而这个方向，是女族长指点给他的。

因为是极夜，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不知道自己饿不饿，强烈的暴风雪让他无法腾出精力思考。到最后，他连自己累不累都不清楚了，彻底变成一具只会向前行走的机器。他不会停下来，因为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要到达祭坛，一定要找到小茶。

走。

还是走。

暴风雪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来路覆盖，如果竹子向后看，他一定会发现，自己身后不到十步的地方，他走过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

雪泥鸿爪，用在这里似乎并不合适。

小茶，等我！

我这一生，多么荒谬啊......

似乎也有过体验别人梦寐以求生活的机会，似乎也有过不少异性追求，似乎我的病只要不再思念小茶就会立刻好转。

那将是人间一段佳话。

可那不是我的佳话。

那是假的。

走！

那就继续走！

他已经走了一天一夜。

当然，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

终于，他的身体轰然倒地。

他致命的头疼，给了他最后一击。

他睁大眼睛，死死瞪着天空，他从来都不是个相信神明的人。

凭什么？为什么要对我百般阻挠！

他下意识将手伸到背包里，想要拿出止痛药。

手刚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对啊，不是已经拿去救人了吗......

呵，多么可悲啊，我救了那么多人，可是谁来救我？

我......

头好疼......

我无法呼吸了……

“小茶，这次，可能真的要告别了吧......竹子舍不得呀，可是......呼，竹子，竹子爱你，永远爱你！”

一滴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被护目镜阻挡下来。

雪，慢慢将他的身体覆盖。

他闭上了眼睛，在最后一刻，不得不相信了自己的命运。

......

四周，前所未有的安静。

一点蓝色微光，在雪地里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