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百多年前被开除仙籍,我便被曾经的死对头接到了他掌管的地界。
魔界不似仙界那般肃穆,到处姹紫嫣红,尽是没见过的风景,不过我生出灵性以来便是在仙境生活,一时转变多少会不适应。
好在死对头甚是好心,竟把唯一的清净之地“云烟岭”划给了我。
回想起由仙入魔那日,抬首所及的云海间,众仙神色杂乱,指指点点的多半在嘲讽,而身后特来迎我的魔界生灵则是敲锣打鼓,欢天喜地。
当时就连魔尊也屈身亲临,以法力凝聚幽蓝魔气,将我周围尚存的仙境灵光吞噬得一干二净。
我来不及道谢,就见他冷厉的面庞微微上扬,对着天际轻哼一声后,转身消了踪迹。
从前在仙魔边境对战时,我也算与他近身斗过两招,除去休养了几年,倒也真没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让我感慨颇深的是他的相貌。
倒不是我看重颜值,仙界美貌属上乘的神仙一抓一大把,只要想,尽可往眺望台上一坐,来来往往的素色衣着配以绝貌,能把人看得头晕眼花。
而他身形挺拔,一袭蓝色锦袍,配以银饰,仿若结冰之海,却莫名透着一股诱人的魔力,并不清冷,比端着笑意拒人千里之外的神仙亲切多了,令人期望靠近。
更别提凑近之时,眉眼深邃,哪管剑眉凌厉,也无法阻挡双眸摄人心魂……
罢了罢了,来到魔界安居后我也飞书请见过,想着要当面道谢报恩,可惜魔尊根本没空理我,次次婉拒。
我自然识趣地消停窝在云烟岭,两百年来修葺宅院、开荒种田,一直这么相安无事地度过,如今可别感慨着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现下也休息够了,我抿了抿嘴,抻着懒腰睁开双眼。
不睁不知道,一睁吓一跳!那张刚刚惦记过的脸赫然出现在我视线内。
魔尊在我头上微微俯身,恰逢云朵飘过,他仿造的日光如今刚好洒落他周身,泛起淡淡暖光。
一瞬间我的呼吸都凝滞了,反应过来后仓促起身,差点带着摇椅一起侧翻扣地。
等我慌乱站好,魔尊反而不惊不喜地转身朝我用藤蔓打制的专用来喝茶的桌椅走去。
我吭哧两声,也没说出个一二,只好抓紧跟上。
眼看着他挥开衣摆坐下,我急忙变出最近酿成的果酒。
偶然听别地的魔说过,魔尊喜爱饮酒,三餐必备,离酒蒙子只差一步之遥,我当然得投其所好。
可此刻魔尊并未看向果酒,这是从岭南采的鲜果酿制的,不知名但甘冽清新,他的鼻尖难免微微动了下。
不过他还是死盯着我,让我莫名发毛,便也没心思劝酒,垂眸清了清嗓子,背手捏着指尖询问:“魔尊大人何时到的?有失远迎,还望您恕罪。”
收留之恩,没齿难忘,再者也没了昔日身份,于情于理,我如今的恭敬态度都是应该的。
魔尊似乎并没在意这事,反而问道:“仙界只是除你仙籍,又未曾剔你仙骨、夺你法力,怎么我站了片刻,你都未曾察觉?”
“啊?”我怔愣地抬眼看去,尴尬地咬了咬下唇,笑着晃晃头,“许是刚刚睡得太沉了。”
“是吗?”魔尊缓缓皱眉。
“咳……”我十分心虚地点头肯定。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魔尊好像叹了口气:“看你田园生活过得如此悠哉,恐怕早已无心修炼了。”
提及“修炼”,过往的情愫便像被激起了几道波澜一般,我不禁随性说道:“万年休战,哪里还用修炼,魔尊大人不觉得我这样度日才算快活?”
魔尊眸中似有什么令我看不透却捕捉到的情绪浮动,他没有言语,转头看向我酿的果酒,修长的手指握住木杯,一饮而尽,又再次看向我。
这意思是……添酒?
我想了想,魔尊不似无事来闲串门的,无论如何,可别在我这里喝多了,于是抬手续了杯热气飘然的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