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师部亲卫营长陈玉成拜见魁首!”
“张家祥拜见魁首!”
“李自昌拜见魁首!”
“小老儿张惜弟,给魁首老爷磕头了,请魁首老爷,为我侄儿申冤报仇!”
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抓。
原本陈玉成还担心,到了杨秀清面前,张老卒会不知所措。
谁曾想,人家情绪十分到位,见面就出王炸,连一句客套话,都不想让杨秀清同张家祥,李自昌说。
杨秀清见此,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暗暗叹气。
“老人家请起,玉成,扶一下。”
对方有张良计,杨秀清出过墙梯。
想要解决这团乱麻,就不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故而杨秀清丝毫不接张老卒的话茬儿,明面上是让陈玉成去扶,实则是让他去控制一下。
原本杨秀清还担心陈玉成听不懂其中深意,但见其暗暗投来不好意思的目光,杨秀清便知自己多虑了。
这家伙当真是人小诡大。
从一进来,张家祥心里就紧张得要命,但是在见到杨秀清刚刚对张老卒的态度后,其方才有所缓和。
只觉得今日自家兄弟李自昌的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屋内最轻松的人,莫过于李自昌了。
他想得明白,就冲当日武宣城下,张家祥为他率众投了太平军,自己这辈子有这么一个朋友,就没白活。
至于什么生啊,死的,李自昌根本不琢磨。
他知道,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这两天,李自昌吃的好,睡的也好,甚至还把在武宣县城里,要和他在县衙内,当众表演的相好,一并带了回来。
杨秀清没理自己这茬儿,张老卒也不气馁。
甚至面色平静得可怕。
杨秀清见此,心中暗暗吐苦水:今天这考题,远比自己想得要难。
若是张老卒和自己大吵大闹,反而事情好办了。
他最怕遇到这种冷静,沉默的家属。
如此作派,已然说明了在张老卒心中,其早就做好了打算。
即便今日不成,他也不会放弃要李自昌性命的想法,说不得余生都为这个想法而活了。
“张家祥的名号,在贵县可是响当当啊!”
“不敢当!魁首谬赞了!”
张家祥听到杨秀清和自己客套,连忙搭话,态度倒还算不卑不亢。
“都坐吧!”
杨秀清见此,点了点头,屋内几人各自落座。
众人入座后,有侍女上茶,杨秀清也不说正题,只是悠哉悠哉的品茶。
一旁的张家祥,李自昌,原本瞧不上杨秀清,觉得他就是一个烧炭工,纵然一时得了势,也就是个暴发户,比自家强不到哪里去。
但今日一见,感官大受震撼。
杨秀清举手投足间,无不充斥着从容与贵气。
再看人家那茶,那点心,张家祥和李自昌哪里享受过?
若是不知杨秀清底细,旁人说破天,张家祥和李自昌也不信,其数月前,还在紫荆山中烧炭。
他们哪里知道,杨秀清虽然先前没体会过古华夏的奢华,但他却看过红楼梦。
他不懂富贵人家,豪门大族的吃穿用度,那就照着书上,删删减减,真真假假的来呗!
红楼梦虽然是小说,但张家祥和李自昌又哪里见过真世家?
杨秀清这半桶水,足以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了。
至于张老卒,感触更深。
他是公门中人,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
杨秀清的一系列衣食住行,甭管是武宣县太爷,还是城防把总,与之相比,根本沾不上边。
当然最让他们震撼的还是金田民间环境。
鸡犬相闻,军民皆乐。
若不是张老卒和张家祥,李自昌,实在是文化水平不高,说不得今日过后,也能弄出一篇桃花源记。
杨秀清的本意,原不想这般的。
奈何当今这世道,不弄些这样的噱头,着实会教人看轻。
仅是看轻他杨秀清也就罢了,其现在是太平军魁首,连带着看轻了太平军,却是杨秀清不能容忍的。
杨秀清废了这么大劲儿,搞这些东西,一是为了迷惑浔江府的官吏,让他们觉得杨秀清是贪图享乐之人,造反不过就是个由头罢了。
二是撑门面,凡是来投太平军者,一见这场面,立刻便知道太平军不是草台班子,心里能够安稳下来,有个底,可以尽快踏踏实实做事。
当然一个猴子一个拴法,如陈和,石达开之辈,就不能与他们玩这套了。
杨秀清面对人才,皆是伸出双手。
一手是荣华富贵,一手是远大理想。
一盏茶喝过后,咬了一口点心的杨秀清,在众人刚放松下来的时候,突然出言了,并且还是直奔主题。
“此番我军能顺利入驻武宣县城,老人家居功至伟。”
杨秀清此言一出,张家祥脸色顿时就白了。
没有别的缘故,只因为杨秀清的话太直接了,一点没给张家祥一方留面子。
“都是各位军爷威武,小老儿可不敢贪这天功。”
客气话,谁都会说,张老卒亦不例外。
杨秀清闻言摆了摆手,接言道。
“你这功劳,可谓此战首功,我军成立之初,便有规矩,任何人,皆是无功不受禄,最重赏罚分明。
老人家,你想要个什么封赏?”
杨秀清此时是笑眯眯的,但那边张家祥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已经开始拿眼睛,打量周围,琢磨着真要事不可为,只能硬着头皮杀出去了。
至于挟持杨秀清,张家祥根本不敢想。
不说别的,杨秀清身后一直站着赵五,且他并不是空着手,其背着鸟枪,挎着刀。
二者相距不过二三丈,这个距离,张家祥就算再快,也快不过赵五手里的鸟枪。
若换个含糊人,张家祥还敢试一试,但面对赵五,他就丝毫没这个想法。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因为赵五武艺多高强,而是自他们一进这厅堂的门,赵五的眼神就落在他身上,没移过地方。
其戒备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虽然是过于“光明正大”了,但就这种“光明正大”的盯梢,让张家祥心中,那些危险念头,仅仅是出现个萌芽,就被他直接扼杀了。
“魁首老爷,您要为咱做主啊!我侄儿死得惨啊!”
张老卒见杨秀清给了机会,其丝毫不怠慢,即刻跪倒于地,磕头磕得“邦邦”响,言语间声泪俱下。
这一次,杨秀清望着张老卒,并没有叫陈玉成来扶。
陈玉成也懂事得很,没有杨秀清的命令,他也不来凑热闹。
其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愣装作没事人一般。
“张家祥,老人家想要李自昌的性命,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秀清的问题,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但是张家祥听到后,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起身单膝跪地,抱拳拱手,回禀道。
“魁首明鉴,李自昌乃是和我刀里来,火里去,打了几番滚的弟兄,杀他,便是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