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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切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有北雍的奸细在城外把我们包围,沈愿之与他们打斗之时,我掉进了湍急的江。
沈愿之丢盔弃甲,扑倒在江边:“宋千悠!”他要往江水里跳,被北雍人趁机打晕丢在一边。
他额上淌下的鲜红血液滴落在江水里,成为苍白波浪的一部分。
他晕倒前的那句轻声呢喃,我一直都没听见。
想问问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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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在北雍了。
珍安公主在宁国死了。
宋千悠成了雍国太子最低贱的玩物,最美丽的藏品。
我实在不想自述那段经历,故在此处引用话本原文:
「雍太子以锁将珍安公主系银为床上,日辱之;间有快心时,太子将公主携宴及御苑,供人赏玩。世皆知:雍有佳人,太子使金屋藏娇。」
……
“皇上驾到——”
太监尖利的高呼把快要在往事的海里溺亡的我拖回。
冷汗浸湿了额前碎发。
金晃晃的步摇微微颤着,发出一些细碎的响声。
我规规矩矩地随着众人跪拜,高呼万岁。
皇上来了,终于可以吃些什么了。
他们开始高谈阔论,开始恭贺公主回京。
没什么好恭贺的。回京的从来不是什么珍安公主。
只是我宋千悠。
我麻木地吃着面前的东西。
咬到了最讨厌的辣椒。
曾经整个宫里都陪着我不吃辣椒的。
我想了想,还是把辣椒吃下去了。
大约是唐姑娘爱吃的吧。
皇上可能是终于发现我脸色不对,抬手制止了各个重臣恭贺的话语:“永安,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我觉得我并没有怎么了,我比前半生任何时候都要贤淑端庄:“回陛下的话,我很好。”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冷漠,他毕竟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大约是饿久了吧。”于是我补充。
我说完,环顾四周,偌大的殿内死一般寂静。
皇上面色不虞。
所有人都面露难堪。
我说错话了。但是……又有什么不对呢?
让他们想到了自己的无能,因而是错。
我吃完了最后一个桂花糕,胃里有些恶心:“陛下,我能先走吗?”
皇上摆了摆手,厌恶地挪开了眼。
我认真行了一个告退的礼,往殿外走去。
唐宝妍突然起身叫住了我:“表姐!”
她起身,几步跑来抓住我的手,甚至不用任何请示:“姐姐,你太久没出席这种场面,我理解你的感受。宝妍可以陪着你。”
她凑近我耳畔:“姐姐,你信我,你这样离去,不免拂了陛下和众大人的面子,这样对你可没有好处。”
我相信她是在真心对我好。可是我太难受了。
我也真的太累了。
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温和一些的笑容:“我确实是身子难受。”
我转头要走,她却还没把手松开。
不合身的狐袍就这么轻轻滑落,露出一边的肩。
狰狞的伤疤布满小小的肩头,瘦削的骨头戳出来,丑陋又可怖。
我挤出来的笑容僵住了。
她尖声惊呼,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又走近,想要替我拉上衣袍遮挡。
我的手微微颤抖,一切恐怖的回忆冲破我的大脑。
有什么东西断了。
我平静地把狐袍重新披好,然后一步步慢慢走出去。
赤红的狐袍很漂亮,是我以前最最喜欢的颜色。
曾经学白纻舞的时候我还嫌弃过衣裙不是艳丽的火红。
但是我现在,真的很想再拥有一件白纻舞裙。
一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