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叮嘱了几句,才回到房间,沉沉睡去。
这段时间赵仙鸣打着地铺,床自然是被慕容嫣然占去了。
摸着肚子苦恼的少女,望着月光下闭着双眸的年轻人,怔怔发呆。
…………
威远镖局最近这趟镖,走的是南魏北边沙城的一处地方,帮着南方的贵人将一些北方少见的胭脂绸缎珍珠翡翠运到北方交货。
这单生意本地大镖局都不乐意接,只因一来一回得接近半个月的时间,而且是单程生意,从北方回来,捎不回太值钱的玩意。
压镖的老镖头姓杨,杨走枝,年轻时便学了一身好武艺。
二镖头,姓季,名季春,带着个徒弟丁庄。
还有一个覆面的女子,身材修长,坐在马背上一声不吭,眼神专注注视着前方。
最后就是镖局里的十来个人。
皆骑着好马,唯有马车边上坐着一个带着斗笠的年轻人。
他此刻正皱着眉头。
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这车的减震真不行,坐着颠屁股。
这个年轻人正是第一次远行的赵仙鸣,镖局这一行,沿途要经过好些地方,旅途中应该是有趣的吧?
两匹好马拉车,十公里一换脚,三十公里一涮洗,确保拉车的马有足够的体力前行。
满满一马车的货物,辎重得很,有眼力的匪盗流寇,从车轱辘压下地面的深度,就能估出这车货物价值几何。
领头马上,杨镖头取出水囊,仰头喝了一口,对着隔壁马上的女子严肃道:“妮儿,这趟你委实不该过来凑热闹,马上出了江南道,路就难走上不少,等下让你季叔上前与我一起打头阵,你跟丁庄在后压阵。”
枣红马上,女子脚蹬马蹬,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着马鞍,学那江湖上那剑客装扮,腰间系着一柄玲珑细剑,两条修长的细腿紧紧夹在马背上。
观其容貌,柳叶眉,高马尾,葡萄眼睛里都是初出江湖的好奇。
听到自家师傅说话,女子撅起小嘴,小声道:“知道了,师傅。”
丁庄早就等待这刻,虽不是一个师傅,但平时也称女子为师姐,一路上偷偷瞧了无数次师姐的背景,只觉得束着的细腰上有无数风景。
“李青师姐,过了前面那条河,就是北边了,景色也逐渐没了绿色,黄沙遍地,委实没什么看头,何况北方蛮子着实不讲道理,往往不分由头找个茬头欺负人,师姐这般从江南过来的姑娘,他们最是喜欢。”
名为李青的女子,细微皱皱眉头,她不喜欢丁庄,打第一眼起,就不喜欢。
奈何他的师傅季春,是镖局里顶梁柱的存在,为人和善又不摆谱,爱惜后辈,也愿意提携后辈,自己虽为李家后人,明面上镖局的正统,可实际上,也只是寄人篱下的角色。
季春一路上没怎么说话,过了河真正踏上河北的时候,话就多了起来。
“还是塞北的风吹着舒服,虽然也冷,但是多穿几件衣服,身上还是暖和的,江南那地方,好虽好,可就是湿冷的很,特别是这个季节,晚上进了被窝,感觉哪哪都是凉风。”
李青脱离了丁庄,独自驱马上前,好奇问了一句,“季叔…不是江南人吗?”
季春摸了摸胡子,神情颇为怀念,“妮儿,住在江南,不代表就是江南人呀,我十来岁之前,就是塞上的人,后来打了仗,便跟着人群一直向南跑,安定后就在江南安了家,那会儿的世道,可比如今乱多了。”
丁庄见状过来插话,“对的,师傅的老寒腿,这几年才发现,恐怕也跟这劳什子天气有关吧?”
季春哈哈一笑,“别说我了,李老镖头也是正正经经的北方人。”
“你是说…我祖爷爷?”李青侧着头,打听。
“李老镖头起势的时候,我还是个整天拿木剑戳花的小子,他那一代人的江湖,比咱现在又要精彩许多,两代人一个百年,百年后的江湖,全然不一样了。”季春唏嘘不已,耳中听闻江湖好,单骑仗剑行。
后来置身江湖。
也只道江湖事了。
“这趟回去,只希望把你们安全的送回家,季叔就打算退一退了,年纪大了,总想着蹲在家里,再也不想东奔西走。”季春喝了一口小酒,却不敢多饮,略微驱散身上的寒气。
杨镖头策马回头,惋惜道:“老季,跟小辈说这些做甚,还惹得他们担心,要我说,你这个年纪宝刀未老,怎么总想着退了呢。”
丁庄低着头,不说话,再抬头时,却是一脸不舍得,“师傅,你退了,我怎么办啊?”
季春将酒壶抛给徒弟,后者单手接住,“我的武功都教给你了,学了多少看你的本事,要是按照我的标准,你啊,可以出师了,来,喝了酒,你以后就要独闯江湖了,到时候就接我的班,护着你师姐走镖!”
杨镖头也称赞道:“丁庄的本事,是不差,火候也足,嗯,学到家了!”
丁庄得到夸奖,顿时挑挑眉,露出笑脸,拨开壶塞狠狠灌了一口酒,猛烈的辣味冲喉咙。
年轻人辣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李青最看不起丁庄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拧着眉头别过脸,看向戴着斗笠的赵仙鸣,心中烦躁更甚,“师傅,季叔,咱们是不是看错人了?怎么找了一个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压镖?”
“妮儿,禁声,赵小哥原来在你季叔手下也撑过十多招,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以后师傅身上的担子肯定要交到你身上,一个人行走江湖,切忌不能以貌取人!”杨镖头厉声道。
丁庄在一边跟师姐小声解释了下:“还不是因为他便宜…”
李青翻了个白眼,就差把不喜欢三个字写在脸上了,她懒得搭理丁庄,策马上前,拉住自家师傅的胳膊,“师傅,别生气,咱们镖局可离不开您老人家…”
杨镖头语气软了下来,看向女子的目光也温和几份,他对这个徒弟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是老镖头唯一留下来的闺女。
“什么咱们镖局?这是你的镖局,你父亲最后的愿望就是把镖局做大做强,可惜这两年愈发衰败…我,实在是愧对老镖头啊!”男人语气悲伤,说到动情处,还抹了把脸。
看得赵仙鸣惊奇不已。
亲眼见到江湖。
江湖中人,自有江湖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