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酉时二刻,窗外的阳光有几许黯淡,伴着微风摇摇晃晃地落下来,蒙上一层暗红色。鸟鸣稀少,促织声起。
亦宸从昏睡中猛然醒来,胸口久久留有一阵闷痛,整个人像是被抽筋拆骨一般苦痛。
他试图强制给自己运气,疏解自己的痛感。可明显毒入五穴,若不是海珍珠那强劲的真气护他心脉,他也许现在都无法醒来。
他难抑体内混杂的毒性,狠狠地咳出几口毒血。他面色如纸,四肢丝毫无力,想翻个身都困难。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废人。
突然,门被冲开。他看见楚兮提着水蓝的裙摆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头发都散落了。她脸上满是慌张,眉毛像是打了架。跑到自己床边半跪着,嘴里还不停地喘气。
她总是这么不顾形象地冲向自己。不过她的容貌确实无需妆点。
楚兮看见地上残留的鲜血,急得身子发颤,倒在他的床边,伸向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为他抹去嘴角的残血,脑中一团麻:“你醒了,宋凌他们去找漫幽藤了,找到漫幽藤你就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亦宸看见她才心生暖意,想抚去她眼角的泪,却抬不起来手,打趣道:“我现在可没办法给你擦眼泪......郡主大人不哭了好不好。”
楚兮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了泪。才发现身旁站着之后进来的三人。
“爹,师傅,您快给亦宸看看。”
蒋正心里何尝不乱,可眼下没有漫幽藤,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他给亦宸服下几颗缓解疼痛的丹药,眼里止不住的心疼。还不知是否应该去告知王爷和王妃,若是一个时辰之后还未拿到漫幽藤,那就真的无力还天了。
亦宸看见师傅无奈的神情,刚刚得到的一丝安慰彻底破灭,如死灰一般不留余地地撒落。
自己才二十岁,还未孝顺爹娘,还未成家立业,还未求得心中之大道。自己怎么就快要死了呢。从来都觉得生离死别之事遥遥无期的他,今日终知其苦痛。他绝望地看着眼前,紧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
“爹,爹,您快去让您的人,全城,不对,全江南搜寻漫幽藤,一定要找到......”楚兮跪向白观一,抓着他的衣角,急得话都说不明白。
白观一也是才缓过来,定亲后第一次见到未来女婿竟是这般情景,他拍了拍楚兮的肩,想稳定下来她的情绪:“爹这就去,一定帮你拿到。”
待楚兮点头,他便立刻带着司思离开沁园召集所有一行来的人,一同去寻找。
蒋正眼眶透红,长叹了一口气道:“少年人,做事总是心高气傲,觉得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化悬崖为平地,可往往事与愿违,摔的自己粉身碎骨。”
“师傅......楚兮知错,凡事都要讲究方法,知道进退。是楚兮鲁莽。师傅,如果......如果没有漫幽藤,我该怎么救他?”楚兮颤颤地看向他。
“别无他法。我先去王府告知王爷和王妃,再去和侯爷一同寻找。楚兮,若是宋凌找到药回来了,你就马上用那清泉水将其熬制,给亦宸服下。但是如果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没有......”
“不用说了!我明白......”
很快,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放在东南角的那盆茉莉,几日未照看它,已经有了几分颓相,白里透紫的花瓣此时再看却不觉惊艳了。
亦宸心如死灰,哀叹道:“楚兮,我是不是很没用......”
楚兮靠在他的床边守着他:“怎么会呢,你救了我这么多次,于我而言你胜过旁人。”
他其实已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但是如果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说了,他一字一句努力地说着:“是我,不自量力,我猜到你肯定会去找他,让他不要再伤人。我怕你出事,可我没想到,我与他,法力竟这般悬殊......”
“我学了,十五年剑法,三年前,我夺得剑魁,自认天底下再无敌手。可后来,阿弟去到徐州为官,我又与昔日好友分道扬镳,我几乎,再也不想拿起这把剑。我总是在想,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直到我遇见了你,初遇时,我觉得你冒冒失失的,不像个郡主,倒像个地主家的笨女娃。”说到这,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还有些不敢看楚兮的神情。她没有生气,只是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怪招人心疼的。
“我还想,你这样的姑娘,怎么我娘,太子殿下都宠着你。后来我看见,你独自搬完了所有的柴火,整天没日没夜地练剑,受伤了也不知道喊疼,就好像以前的我一样,我又想,你这样的姑娘,坚毅果敢,天真烂漫。后来......”
毒气直逼肺腑,他实在压制不住,连咳了几口血。楚兮眼泪成线掉落,除了为他擦去血迹,她竟没有其他能够做的。
“我都知道的,你别说了,留着些力气,宋凌他们很快就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