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晴天,加之又无事,裴世羽便出了房门,决心好好逛逛这弄堂。
看着时挺小的,可谁知绕进去了便再也找不到来时的方向了。裴世羽又怕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急急的往回走着
误打误撞的,他看到了与这弄堂里格格不入的建筑。老式的弄堂里出现了花花绿绿的颜色,偏又建的十分高;至少在低矮的弄堂里,这个建筑算高的了
裴世羽又是个好奇的,看见如此奇怪的建筑,便来了兴趣,快步前往
越靠近那里,便觉得越来越嘈杂,仔细听竟能听出微弱的音乐声
即将要目睹这个建筑的真容时,迎面走来两个男人,从裴时羽身边擦肩而过,其中一男子对另一男子说道:
“嗳!琼楼高宇,却比不过这戏院女子风华绝代的姿容啊…“
裴世羽听完住了脚步,他觉得作为一个读书人,若是出入这些风流阁,岂不是会对不起他十几年的教育。终究他还是只抬头望了一眼,转身抬脚大步离开
戏院内歌舞升平的景象依旧,穿着鲜艳的女戏子对着下面宾客满座的人们卖力的舞动着衣袖,或又掩面轻笑,或又背转过身留下一个媚眼,就已经赢得了客人们的掌声。
也能看见好些富家公子往台上扔着些许碎银,只为求得台上的美人朝自己多看一眼,记住他们。
这些个子的热闹那些做洒扫的女孩们倒是一点不理会,对她们来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套路早已摸透,无非也就是那些,再看也无甚意思,反倒还会被管事的骂。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各司其职,直到坐在下首看戏的一位宾客砸碎了茶盏,指着一个洒扫女孩骂着:
“你妈的,我叫你给老子添茶水,换盘点心。怎么?老子在这里花了钱的,还要在这里收你一个小丫鬟的气?!”正骂着的人举手投足都透露出一股粗鲁无礼,五大三粗。偏又这种人财大气粗,一副全世界不能惹他,不然他就要偷偷的教训你,长长记性。
那女孩被骂的也只能干流泪,她不敢反驳客人,即使她的本职工作是洒扫而不是伺候人,即使她从头到尾都没做错,她也只得低着头微颤着,咬着嘴唇无声的流泪,张嘴说话也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其他宾客有些很认同那位砸茶盏的主的话,既然都来到这里扫地了那就顺便再伺候伺候人,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只有极少数宾客觉得不公平,出声维护女孩,却敌不寡众,只得禁了声,互相干瞪眼,说着小话。
台上起舞的戏子们见状停下来动作面面相觑,最后看事态闹起来了,这才悄咪咪的退了场,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紧闭房门。
“来者皆是客,不过茶盏和姑娘们都是戏院的,谁都不能伤分毫”
大家听到这句话,纷纷转头去看是谁口出狂言,却只见一位女子款款从楼梯走下,她身上虽也身着艳色的衣裳,却不见得俗气,全身被包裹的只留袖子外那伸出的纤细的手腕,和手腕上反着细碎的光的一串手链,看不起那手链上串的是何物,却能看清耳垂上的耳坠那随着身体的移动摇摆的昙花,纯白到根本不配着衣服,但配在一起,却又是那么和谐。随着耳坠摆动的还有那别在耳后的碎发,脑后的发被随意的挽起,只留了些许掉下来的头发虚虚的搭在肩上,或贴在她白若莹脂的细长的脖子上,叫人移不开眼。
众宾客皆被下来的神秘女人引走了注意力,就连刚才杂碎茶杯的男人好似也忘却了自己方才的怒火,只睁着眼,嘴巴微张的看向下楼的女人
“方才杂碎茶杯的…是你吧”她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直直的指向了那个男人。
男人回过神来,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马上巴巴的凑上来堆起令人反胃的笑说道:
“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从未见你在台子上跳舞给我们看呢?”
她退后了一小步,换上了客气且冷漠的笑说道:
“我不叫美人,我叫抚因,我从不在这里展示才艺,若你想看,可以来包间找我,不过价格呢,要比你在下面看的贵,若是你出的起这个价格,也不至于委屈在这里嘈杂的环境享受了。可是眼下,你不仅毁坏了我戏院的财物,连带着也羞辱了我戏院的女孩”说罢揽过刚才被骂女孩的肩膀,女孩发觉后狠狠的抹掉了眼泪,缓缓抬头,直起了她的腰。
男人看见抚因居然比那个女孩更加无理,更加咄咄逼人,也不再管她长的有多美丽动人,指着抚因的鼻子就又开始骂起来:
“你个小贱蹄子,是不是没人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到底谁大是吧!你现在求我,明天我就不让你滚出戏院,让你做我小妾!”那男人说道最后还得意的笑了起来,似乎对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抚因听完,不屑的冷哼一身,说道:
“我们戏院从不欢迎不讲理的人,这里一切做洒扫的姑娘都只是做洒扫的,我们这里没有伺候人的服务。茶水就放在桌子上,点心在旁边柜子的盘子上,完全可以自己来。况且,我们这里没有伺候人的姑娘,谁生来都不是伺候人的,大家都只是在这里谋生罢了,为何要将话说的这样难听!”抚因像是气极了,说话时的身体也忍不住抖起来,搂着那位姑娘的手也紧了些,而另一只手也捏紧了拳头,用力到血管有些微微凸起。
“抚姐姐,茶杯的钱我来赔,他说我…我不介意的,你不要再同他争吵了…”那姑娘像是忍了很久,泛着泪的眼睛跟抚因对上,眼里是满满的哀求和惧怕。
抚因闭了闭眼,后又说道:
“我不为戏院谋生的姑娘们维护,日后便会越来越多人肆无忌惮的这样做。你知道的,我们这里是有专门的警察看护的,你若不想被老板娘知道,不想被警察知道,赶紧赔了茶杯钱,道歉,然后滚蛋!”抚因这话像是对砸茶杯的人说的,像是对所有戏院的姑娘们说的,像是对在场宾客的一种威慑。
那男人明显怕了,啧了一声,从兜里甩出一叠钞票,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去。
抚因见他走了,马上对着剩下的宾客们说道:
“大家伙想看的留下了继续看,不想看的就回去,我再让姑娘们来。”
众宾客听到这也无心再继续看下去,留下银子,出了戏院们。
抚因怀中的姑娘挣脱开怀抱,后又把头低下,身体抖的像风中摇摇欲坠的雏菊,开口便是带着有些哭腔的小声嘤咛:
“抚姐姐,我…我把客人们都赶走了是不是…是我让客人们没了兴致的,你说..你说…我刚才答应给他端茶递水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啊”说道最后,姑娘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抚因见状急把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你没做错,虽为姑娘身,也不要舍弃自己的尊严。我保证,以后不论是你,还是任何姑娘,我一定会站在你们的前面的…”
在一旁默默洒扫的姑娘们看到了这一幕,纷纷露出欣慰的笑说道:“抚姐姐就是好啊,她当咱们戏院的头牌,我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啊…”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时,抚因才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午时了。
她看着已经情绪稳定的姑娘继续做着洒扫,落了眼眸,紧了紧披风,又上楼了。
另一边,裴世羽同魏滋聊天时问起了这所戏院,原来这里说是戏院,倒不如可以把它理解成弄堂里的风流地,像外面那些有名的酒会和风流地他们去不起,只好来这寻寻存在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