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吉祥想都没想,当即拒绝:“多谢陈长官美意,我自己的事,当然自己解决,不劳陈长官大驾。”
“哈哈哈···和元兄果然要大动干戈啊。”
电话里陈秋生呵呵笑了几声,语气很是悠然:“不过日本人既然把这两人藏起来,不让和元兄知道,那就存了要对付你的念头。
若是今晚上他们双双暴毙,就算和元兄做得再干净利落,日本人也会怀疑和元兄吧,难道和元兄做完这一票,就准备跑路了么?”
夏吉祥当然早有安排,却故作不解:“陈长官,夏某愚钝,您到底什么意思,不妨明说。”
“不要误会,和元兄,我只是想帮你一把,”陈秋生道:“既然和元兄今晚大开杀戒,杀得都是汉奸日寇,那么我们不如索性大干一场。
我今晚也发动所有人手,至少也是百人规模,在全尚海掀起一场锄奸破袭战,为和元兄壮壮声势如何?”
这个提议,让夏吉祥怦然心动,对他来说,锄掉万钧鸿不难,难的是如何向日本人交代。
所以他才安排了今晚的破坏行动,本来想假借救国军的名义,袭杀一些汉奸走狗,好为自己做下的事打掩护。
没想到假李鬼碰到了真李逵,陈秋生居然主动配合自己,那再好不过了,肯定会把整个上海滩闹得天翻地覆。
但是夏吉祥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大餐,于是问道:
“陈长官这个人情太大了,我知道您必有所图,需要夏某拿什么来换?”
“痛快,和元兄快人快语,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陈秋生终于说出了条件:“我现在人手不少,但是缺枪少弹,如果和元兄能够支援一批枪械弹药,那这场夜袭才会打得轰轰烈烈,
否则我的人即使全体出动,也只能敲敲边鼓,壮壮声势了。”
“陈长官真是说笑了,”夏吉祥语气诧异:
“你们军统怎么会缺武器,反倒是我手下这些杂鱼,尚且做不到人手一支枪,还要花高价到处搜罗枪火呢。”
“和元兄就别遮掩了,你马上就会接收一批枪械。”
陈秋生直接挑明了谜底:“工部局警务处的毛处长,是我们军统的内线,他的消息总不会有错吧?
我的要求也不过分,给我五十支手枪,一千二百发子弹,今晚我包打英法租界。”
夏吉祥听完沉吟了一下,按说陈秋生的提议并不过分,只是他总共才能收到七十把手枪,一千八百发子弹。
如果被陈秋生要了一多半,那今晚的行动他就不够用了。
况且按照跟袁雪岩的约定,行动结束那十二个人回到岩井公馆,这批武器都会交给地下党。
但是没有军统的参与,仅凭十几个人,实在势单力薄,还真掀不起风浪,所以夏吉祥很快还了个价:
“陈长官,这批枪火数量有限,本来刚刚够用,不打算作别的用途,
这样吧,我分一半给您,三十五支枪,九百发子弹如何,既然陈长官与毛处长关系密切,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和元兄,咱这不是做买卖,讲究公平合理,”
陈秋生说话的口气,逐渐强硬起来:“我的人手多,需要更多的武器,才能发挥出战斗力。
你不用猜疑我的目的,自抗战以来,我陈秋生杀了多少汉奸日寇,绝不会借抗日之名,私吞倒卖这批武器。”
“···四十把手枪,一千发子弹,不能再多了。”
“四十五支枪,一千二百发子弹。”陈秋生态度很坚决:“和元兄,留给你行动的时间不多了,行不行你一言可决。”
夏吉祥语气变得森冷:“陈长官,我可以答应你,但是给你四十五把枪,要收走四十五个汉奸的命,
今晚你的人不能拉稀摆带,出工不出力!”
“成交,我的办事处就在新闸路小校经阁,很近很好找的,那有一个八角阁楼,你的人从海防路出来,也就几百米的路,开车一脚油门就到了。”
夏吉祥有些无语,他又没有配备无线电话,只能等张良鹏他们回来,再开车给陈秋生送过去。
不得不说,陈秋生的消息确实灵通,他也借此彰显军统的底蕴。
“好吧,陈长官,咱们就约在晚上九点,所有人一起动手。”
“一言为定,今晚的行动,就叫飓风行动吧!
我会申报总部,为和元兄计一大功的。”
“还是免了吧,看看七十六号的处长老爷们,哪个不是你们军统的叛徒,任何写在纸面上的东西,都是催命符。”
这句话将陈秋生噎得够呛,讪讪挂断了电话。
夏吉祥吁了口气,对部下们摆了摆手:
“你们休息一下,我叫人送餐上来,鸡鸭鱼肉管够,只是不能喝烈酒,吃好喝好,养好精神行动。”
“是!”
听说可以美餐一顿,众人士气再次振奋了一下。
夏吉祥步出房间,上楼来到许季红的贵宾房,敲门得到回应,方才推门而入。
许季红穿着睡衣迎上来,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达令,侬又到啥地方去啦,成日天看不见人影,也不晓得陪陪人家。”
夏吉祥无心亲热,拥抱了一下便推开了她,在床边坐下来说:
“季红,我有正经话跟你说,我出去办事需要几套女人的衣服,两个小时以后就要,你能不能现在出去帮我弄来?”
许季红对夏吉祥的计划一无所知,闻言有些诧异:
“女人的衣裳?阿拉自家就是女宁呀,还要出去弄?到底啥样子的女人衣裳啦?”
“我要一套‘外国弄堂’里,姆妈穿的佣人制服,大号码的,裤腿要肥大,长些的,你可以去霞飞路附近的成衣店里买。”
夏吉祥耐心的交代说:“还要几身日本艺伎穿得和服,包括全套化妆品与头上的发籫饰物,尤其要买敷面的扑粉,这个你要去虹口那边的日货店买,
尺码大小不用太费心,反正和服够长,平时走路都拖着地。”
许季红听了咯咯笑得前仰后合:“达令,侬穿起艺伎衣裳,是要到日本餐馆里跳舞吗?想想那样子就老好笑额,简直笑煞人啦!哈哈哈···”
无论许季红如何调笑,夏吉祥都无动于衷,一丝笑容没有。
他心事重重,满脑子都在盘算行动细节,哪有心情搞笑。
许季红笑了一阵,忽然伸手摸了摸夏吉祥的头,提出一个问题:
“达令,那些艺伎都像澳洲琴鸟似的,不但涂了满脸满脖子的白粉,头上还插满了长簪子,
那可是要留长发才能插得住簪子,你头发这么短,哪能好介样子额啦?”
“你说得对···这些细节是得注意。”
夏吉祥思忖了一下,马上有了主意:“这样吧,艺伎的事你不要管,我等小张回来,开车去到慰安所附近,
先偷身衣服扮成日本军官,再骗几个打扮好的慰安妇上车,把她们整个头发剃掉,不就有现成的头套用了么?”
许季红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哈···侬把她们剃成光榔头,她们还怎么慰安日本兵啊?”
夏吉祥轻描淡写回了一句:“完事自然要灭口了,她们以后都不用开口吃饭了,还担心什么头发。”
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