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难了(2 / 2)喜岁首页

我迫切想见到熟人,想以此来证实自己的存在。我又害怕碰到熟人,那将会是无以言说的尴尬。

忐忑中,路过一辆停靠的白色越野,车门恰好打开,我急忙躲闪。推门下来的男人已经看到我,目光相遇,我俩同时怔住。

这个男人恰恰是我的同学,他的目光先是惊诧后又窘迫。我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又动,喉咙里发出吭吭哧哧的声音,最后费尽气力挤出来两个字:好吗?

我说:好。

一边回答,一边快步走过,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给了他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我想,那个微笑一定很苦,也很难看。

仿佛遭受重创,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心顷刻间荡然无存。我一路跌跌撞撞找到子寒的广告工作室,她看到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慌得瞪大眼睛,连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望着她,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子寒终于听清楚了我断断续续数说的几个字:走出去,好难!

她拉我坐下,又递过一杯温水,看我大口喝下去,等我的情绪渐渐平稳。她用臂膀拥住我,将头靠近我的头,说:姐,你听我说,这一步,横竖都要自己走的。

现在回想起来,有些艰难只是自身过于夸大了它的难度,它原本没有那么难。有些自我难以割舍的所谓尊严,其实并没有失去,只是自己太在意心下得失。能够得失淡然成败有荣,真的需要一种相当的气度,可我当时还不能具备。

我终于鼓足勇气推开阿阳发艺的店门,阿阳一眼看到我,一反平时自顾专心做头发的常态,向我迎过来说:姐,早等你来呢。

这样的语气,仿佛我俩已提前有约,局促的心情倏地放松,疏离感渐渐远去。

坐在旁边的座椅上等,墙上的镜子里照出失去光彩的模样。说实话,我不怎么敢正视,亦或是不想接受自己的苍老。阿阳不紧不慢进行着自己独有的节奏,这是他一以贯之的做派,所有来他这里的顾客都不急。

顾客满意而去,阿阳走到我背后。我在镜子里看他,对我糟糕的发型前后左右做一番打量,然后眯起眼镜片后的眼睛想了又想。我想,他应是想好了矫正的方法。

剪发的过程不会枯燥,我们有很多话题可聊,阿阳聊我的儿子,我的丫丫来理发的事,聊当下越来越难做的生意,聊因为疫情影响想回也回不去的老家,聊想淡也淡不了的乡愁。唯独不问及我的过去,似乎我从来不曾离开,就像是我前不久刚刚来过一回。

我心里,竟也没有落差感。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有了以往的影子,那头秀发,自然而然的发线弧度,侧脸,正面,一如既往的好。

这正是我隐晦三年多光阴最最期待的初始模样,眼睛里蒙上一层薄雾。阿阳乐乐呵呵说道:姐,这可是你的专属发型,我的手艺不敢丢,你的气质也要保留。

带着满心轻松出现在奕然服饰的橱窗前,奕然透过大玻璃窗看到了我,她为我打开店门,眼睛里波光点点。

回到家,我再一次换上新装站到了镜子前面,从镜子里重新审视自己:从前那个优雅从容的我,真的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