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讥讽地看着他的背影,咕哝了一句:“就你喜欢当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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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刘大爷穿着红背心,黑短裤,坐在车库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白瓷青花大碗,正埋头“哧溜哧溜”的喝粥。
听见脚步声,他斜眼朝杨白这边看了一下。
待看清门口站着的是杨白后,刘大爷从碗里抬起头,捏着右手里筷子伸进嘴里嘬了两下,随后插进碗里。
“小杨!起来了啊?”
杨白一边关门,一边回答:“我已经起来好一会儿了。吃饭啊?”
“嘿嘿!”刘大爷面色红润的笑了两声,语气间说不出的得意,“我老婆早上给我带了点粥,随便喝点。”
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随便二字,尽是风光。
“要不……”刘大爷看着走廊里弯腰整理护腿的杨白,“你也一起喝点儿~?
“我老婆煮了大半锅,我一个人也喝不完。”
杨白把黑色的魔术贴拉紧,贴上,起身,从右边墙上取下一双黑色的手套拿在手里,婉拒道:
“不必了吧,我刚才吃了点东西,还不饿。粥你就留着慢慢吃吧。”
刘大爷狐疑的打量着他:“你吃啥了~早上6点我就醒了,从门缝里就看你出去取了个快递,也没买啥啊。”
杨白认真道:“仙丹!我吃了仙丹!”
“你吃个几把!”
刘大爷嚷嚷道:“你要是吃了仙丹,老子我就吃了白素贞的奶呢。
“这么大的人了,没个正经!快~去屋里拿个碗,尝尝我老婆的手艺。”
杨白无奈的把手套塞进还里,走到没有编号的房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锅铲与锅碰撞声音响了起来,停下,脚步声窸窸窣窣间,杨白手里端着一个白瓷小碗,走了出来,坐在了刘大爷旁边。
刘大爷在右,杨白在左。
一老一小,画面很是温馨。
刘大爷埋头喝了一口。
“哧溜!”
杨白端起小碗喝了一口。
“哧溜!”
杨白碗中见底时,刘大爷筷子搭在碗里,得意的斜眼瞟这杨白,问道:“咋样?我老婆手艺可以吧?”
杨白伸出舌头,把嘴角几粒煮得软烂的米粒,揽进嘴里。
“刘奶奶手里挺好的,煮的粥里有股奶香味。”
刘大爷喜笑颜开的把碗放在脚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纸,展开,抹了一下嘴,随手递给了杨白一张。
杨白擦嘴时,他问道:“比起你妈烧得来呢?谁的好吃。”
杨白目光迷离看向黑洞洞的车库:“我们那里没人爱喝粥。家里也没几亩田,秋收的稻谷脱了壳,都是用来煮白米饭。这么奢侈的做法,没人会。”
刘大爷舔了舔嘴唇,脸色凝重地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把拿在手里用过的纸,对折,再对折,折成一条棍子,心不在焉地扔在二人面前的地面上。
“那你们一天吃几顿?”
杨白瞧着地面上刺目的纸棍:“山里人没什么讲究,能填饱肚子就成。”
刘大爷又沉默了很长时间,“那你父母呢?是做什么的?”
杨白站起身,把手里端着的小碗举到嘴前,旋转着舔干净,“能做什么!我父母就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一年幸幸苦苦,也只能求个温饱而已。
“我三年前和我小叔出来,就是希望挣点钱,回去给他们修一所小房子而已。
“可是天不遂人愿,钱没挣到不说,小叔也不见了。”
“挣钱的事不急。”
刘大爷安慰道:“你才多大年纪啊,在你这个年纪,我还在广东和我叔叔做生意呢。年轻人多学点经验。”
跑外卖能学到啥经验?
杨白不知!
声音越发低沉,“我怕来不及。我父母已经老了,行动越发迟缓。我怕我还没挣到钱,他们就死了。
“我这辈子没太大的志向。不像我小叔要策马天下,我也不懂天下是什么。我只是希望我父母能过上好日子。仅此而已。”
杨白慌乱地转头,背对着刘大爷,声音带着让人心碎的腔调:“好了~不说了,我要出去跑外卖了。”
说着,抬起右手,胡乱的在脸庞上抹了几下,回身,在刘大爷的注视下,进到106的房间里,水槽里噼里啪啦的响了一阵,碗柜门的声音响起又停下。
他双手湿漉漉,眼眶泛红地低头走出房门,面朝电梯的方向,一步一步,消失在了静止的车辆中。
坐在门边的刘大爷望着他的背影,从空无一人的车道上收回视线,盯着放在地面的半碗白粥上,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走廊里,陈勇站在洗手间门前,看着他的侧影,挠着头说道:“刘老头看啥?不就是一碗不起眼的白粥吗,有啥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