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陈母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屋内一角翻开几层被褥,从一个木头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陈钦年看着步态隆肿的母亲瞬间喉咙发紧,
“妈”
这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呼喊,致使陈母拿着钱的双手激烈颤抖,好久才抑住情绪不敢置信地问,
“小年?是小年吗?”
陈钦年近步上前小心捧着母亲的脸,
“你眼睛怎么了?看过医生了吗?”
陈母从自己脸上握住陈钦年的手,一种肉眼可见的重逢喜悦挂满眼角,
“看过了看过了,不打紧的,还能看见一点儿,再说我又不去哪,就这屋前屋后我闭着眼睛都够用的叻,阿招也长大懂事了,放学了他都会自己回来了。”
说着,陈母眯着眼睛似乎在陈钦年身后寻找什么,寻找无果后略有些失望,
“你从哪里回来啊?饿不饿啊?”
陈钦年一个劲的摇头,喉咙因哽咽无法回答,这时,从二楼下来一个纯朴简约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男孩,正怯生生地看着陈钦年,陈钦年想过去抱抱他,可三年多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孩子对自己父亲产生足够的生分。
“阿招,你爸爸回来了,快去呀?”
牵着小男孩的女人叫汪真,十年前一同从沿海搬迁至此,在政府的帮助安排下,他们两家就成了新邻居,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三十冒头了始终还是单身。
汪真一见到陈钦年,就是抱怨他离家两年杳无音讯,陈母反而圆说是陈钦年去的地方没有信号,两人看着他形单影只,心里八成也猜到陈钦年并未找回妻子。
陈母盼儿得归,当即要买菜宴请四邻,汪真担心陈母双眼不便,一心要替陈母出门置办。也幸亏她这好心左邻,陈钦年离家后,陈母便忧心过重而渐渐失明,要不是大家照料,这一老一小怕是得饿死家中。
陈钦年住的地方是当地居民腾出来的老宅,距离最近的集市倒也不远,走在街上,一种八十年代的既视感充斥着各个角落。
“一点消息也没有吗?“汪真问。
“没有。”
“五年了!警方一点线索也没,你该为阿招想想了。”汪真接着说,陈钦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付着买菜钱。
晚上,邻舍齐聚,餐桌上总不免有那么几个好事者格外热情,
“三年时间可不短啊!就是把地球翻过来,也该找了个遍吧,这么大个好侄媳真就能人间蒸发了?我看啊!还是别再找了,八成是凶…”
一个较为黝黑的叔辈汉子,酔得七歪八斜对陈钦年劝说到。
关于出门寻妻的经历,陈钦年把能说的都在前面和各位叔伯说过了,临到这时还在哪壶不开提哪壶,未免就太过操心了,幸好那汉子的女人心智过人,打断了丈夫的过度关心。
就在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一直捧着碗在檐阶上吃饭的阿招突然朝汪真喊了一声“妈妈”
这把陈钦年愣住了许久,他看了看汪真,又看了看众人和自己的母亲,似乎大家都早已习以为常,并未因阿招乱认妈妈的奇怪行为而感到任何意外。
“你说这天上也就多了一个星星,影响咋就这么大呢?还搞得一天掰成三天来过,就跟活不起似的。”
大家依旧在对酒乱侃,陈钦年则走到阿招和汪真的旁边,
“阿招啊,你叫谁妈妈呢?”
陈钦年果然是没有做父亲天赋的,就连和自己的儿子对话,也显得格外别扭。听着这个一点也不熟悉的父亲询问,阿招只是将头又埋进饭碗。
“你走时,他才四岁不到,后来去上学了,总不能让他从学校里哭着回来找找妈妈吧!这剧情得多老套啊!反正我也无牵无挂,也挺喜欢孩子的,就认了这么一个干儿子。”
听完汪真的解释,陈钦年恍然,想了一会,突然举起手里的酒碰了一下汪真碗里的汤一饮而尽,汪真无奈一笑,看着碗里这碗菜汤似是更加鲜甜。
“我在楼兰找了一份工作,一起过去吗?”
汪真颇感意外,陈钦说完转身入席对大家宣布了自己将搬离此地的消息,追问下,得知陈钦年一家要迁往楼兰时,众邻不禁一阵喧哗,大多是不可以思议的猜测,
“楼兰,那可是大城市啊!小年出息咯!恭喜啊!”
谁都知道,楼兰这座城,如果没有一定经济基础或者特别贡献的人物,是难以在此为计的。可此时,陈母却显得有些忧虑,她想的是,这么些年多亏大伙好心照顾,如果就这么搬离总有些过意不去。
席散之后,陈母细问儿子的工作情况,但陈钦年由于保密条例,只能浅说是在一家科技公司干活,陈母看着重新振作的儿子喜极而泣,再三叮嘱只要不犯法不做缺德事就好。
“妈妈老了,我就不去了,你把阿招带去吧!给他找个好点的学校。”
正在一旁摆弄着父亲给自己买的新玩具的阿招,一听像是要离开奶奶,赶忙把玩具丢回给陈钦年,搂着奶奶的老腰咕囔着,
“我不要离开奶奶,我不要离开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