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襄王二十二年,满月,峨眉山畔。
丈余宽的祭台上,零星摆放些美玉。祭台正中,有个婴儿躺在台上哇哇大哭。
这些都是献给蜀神的祭品。在祭台四角火把映照下,气氛显得神圣而诡秘。
台下三人,两男一女,安静端立,神情肃穆。
他们是蜀侯公孙绾与蜀侯夫人,以及蜀侯最倚重的谋士杜泓。
他们在等待蜀神的降临,来接走那个孩子。他们也在等待人屠白起的到来,来杀死自己。
远处幽暗的丛林里,火光明灭,人影幢幢,终于还是白起来得更快一些。
上百名持戈执弓的束甲武士,渐次围住了祭台。各人手持火把,本不宽敞的广场,霎时间被映照得光亮如昼。
兵士让开一条道路,四名首领缓步走上前来。
公孙绾识得其中三人:两边束甲的,一个是斯离,一个是张若,中间黑袍的是白起。数十年里,他们无数次对蜀国绞杀,是灭亡蜀国的罪魁祸首。而那个穿葛布褐衣,老农一般的人,他却从没见过。
“秦王诏,蜀侯公孙绾谋叛,诛三族。起今日来,是送蜀侯一家三口上路的。”白起语声淡漠,见过太多生死,些许人命,不能惊起他心中半分波澜。
“灭国绝祀么?”公孙绾语声悲怆。秦蜀交攻三十余年,亲族被秦国屠戮殆尽,今日终于轮到了自己头上。
“能否容我完成最后的祭拜?呵,灭国绝祀,大周600年法统,竟被你们视若无物,任意践踏。白起,过犹不及,你们会遭报应的!”
斯离身材魁梧,语声也洪亮粗犷:“公孙绾,收起你这点小心思吧。假借祭祀之名,实则是托人带走你的骨血罢了。秦王念蜀人思亲恋故,数次委开明氏以侯爵,却召来你们屡次谋反。你们把恩情卖尽,今日身死,难道是我大秦罪过。”
蜀侯夫人闻言惊愕,忙辩解道:“台上婴儿,并非开明骨血。你们莫不是误会了什么?”左右是死,心地纯良的她,再不愿多一条小生命被秦兵杀戮。
张若哂笑道:“戏也演够了吧。秦王诏:杜泓检举有功,赐七等公大夫爵。杜泓,过来领赏吧。将来同僚,好过陪个亡了的国殉葬。”
他的心中有些不耻为伍。是时周朝虽弱,但仍居正统,宗法制度深入人心。这等背叛宗族的人,将来必然要遭人唾弃。
公孙绾震怒看向身边的杜泓,责难道:“几十年兄弟了,你便陪我去了又能如何!为了些微残生,便要背负一世骂名么?老杜呀,这不值得呀!!”
杜泓一脸愧色,向公孙绾及其夫人深深一揖,言道:“留得残生,逢年过节,也能让大哥享些祭拜。”说罢,转身走向白起四人。
看着杜泓背影,侯爵夫人怒而出手,一抹狂暴的白光闪电般射向杜泓。公孙绾忙伸手阻隔,虽是慢了一步,杜泓已经受伤倒地,但想来也不至于伤了性命。
“小君,不必如此。他是我兄弟,不是臣属。随他自由吧。”公孙绾劝阻道。
蜀侯夫人恨恨道:“我不管他来去,只是恨他心肠太毒。”杜泓一句话便断送了祭台上婴儿的性命。名震巴蜀的奇谋杜泓,无力为蜀民谋福祉,却为了蝇营狗苟伤害无辜。
杜泓踉跄想要起身,白起挥手,两名兵士上前扶起了他。
“夫人,还要动手么?”白起微笑询问。
蜀国四大守护,奇谋,神判,飞鸟,羽箭。如今奇谋已降,若是再能打斗起来,引出暗处潜伏的其余三人,一举击杀,那便能换来蜀地将来的长治久安。
侯爵夫人果然上当:“白起,放过孩子,那不是开明骨血。你若放过他,我自断在你面前。否则,在场众人,除你之外,我要让他们全部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