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里斯心头一紧。
斯巴达队伍人多势众,他很害怕,但他依旧握紧了缰绳准备重新入场。
哪怕敌方士兵在哥哥受伤以后皆是蠢蠢欲动,随时有可能将他这只飞虫顺手挑翻。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高喊,贯穿了这片满是断壁残垣、破甲碎尸的海岸:
“退下!!”
这高喊虽是墨奈劳斯命令手下的声音,但他总觉得大哥也侧首回望了一眼。
与此同时,伴随着这声高喊,墨奈劳斯的红披风缓缓落下,盖住了地上的长矛、断箭与血泊。
他肩上那两道不深不浅的伤痕,正是赫克托尔用矫健的身躯,以及对分寸的娴熟把握,亲手在他身上割划出……不,绘制出的。
赫克托尔做到了。
这位年轻而勇猛的王子,凭借此举向斯巴达国王证明了特洛伊子民的实力,也证明了特洛伊对搏杀、死斗的反感。
他血迹斑斑地站在墨奈劳斯身后,身处斯巴达士兵的包围圈正中央,但他分毫不惧。
他相信墨奈劳斯。
太阳神阿波罗的雕像,还屹立在山峰上注视着一切,他相信国王不会在神祇面前出尔反尔。
斯巴达国王瞥了瞥肩上的伤痕,地下的披风,接着又仰头远望,看了看这片属于特洛伊的山河,最终长舒一口气,大笑着将他的长刀插入了脚下的血与沙。
“特洛伊,我将铭记此地!哈哈哈哈!”
……
当风帆与烈焰终止呐喊,开始像潮汐一样由进转退时,赫克托尔仍没有来得及止住鲜血,他就像一支火炬,既要让海畔不被黑暗笼罩,又要让光明归返于盛大的特洛伊城。
帕里斯没有与兄长同骑一驹,并且在回城途中,赫克托尔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直到特洛伊宏伟的城墙近在眼前,直到特洛伊的温热感沐浴在他们身上,直到受难的群众顺利回到祭祀广场,帕里斯才鼓起勇气,决定向赫克托尔开口。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问,“按理说,我应该成为英雄,和你一同保卫特洛伊才对。”
帕里斯很清楚,自己没什么本事。
就连跟随在他周围的,也不是什么战士,而是一群到海岸神庙去参与神典的辅祭。
但赫克托尔听后,却摇了摇头,说:
“你生性柔和,帕里斯,本就不适合上战场,所以我并非因为你上不了战场而生气,我生气的是……”
他的目光,落在了祭祀队伍最前方的抬轿上。
抬轿是空的。
仆从们环立左右,同样面色低沉。
“没找到她。”
“恐怕王女尚未返回特洛伊城……但愿她能像她的壁绘一样安康。”
仆从们回首望去,只见广场和炬台相连的石壁上,雕绘着一个美丽的少女。
那一刻,帕里斯大致明白了赫克托尔的心情。
因为,他们所看见的少女,同样踏足过遭受斯巴达人侵袭的海岸,也同样处在四散而逃的人群当中。
“我生气的,是你没有跟我们的妹妹卡珊德拉会合,没有亲自护送她回城,知道吗?”
赫克托尔的语气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