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2 / 2)纾月首页

任之“啧啧”了两声,扬着面具冲千重他们摇了摇。我道:“还真是装枫霞山庄的人来着?”任之还未答我,那小弟子突然眼睛一睁,面露凶光,劈手朝我的右肩头一掌打来。我没撑住力道,重重地被掌风推开,摔得我四脚朝天,想坐起来都不行,只能侧过身来躺在地上。任之大叫一声抽出鞭子就往那人身上招呼,那弟子虽挨了打,倒也不跟我们纠缠,施展轻功就跑,任之还想去追,杜应祺从后方追上来一把捞起我一边又劝阻他。

风吟帮着杜应祺把我安顿在马车边上,见我捂着右肩头“哎哟”地叫唤,眼中那点气愤都化为了心疼,她一向性子急,也不顾我是否害羞,也不管天气寒凉,将我的衣衫扯开露出右肩头,任之一边叫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边凑上前查看,我的右肩头已然红肿了一大片。或许是因为红肿,连带着烧伤的疤痕也狰狞可怖,杜应祺捧来了点雪敷上消肿,风吟又试图把我的衣衫再往下拽好让整个肩膀都露出来,我赶紧挣脱开来自己拢紧衣领,叫道:“冷死了!冷死了!”

风吟被我突然推开愣住了一瞬,然后气的敲我的脑袋:“冷什么冷,不好好消肿疤痕更难消了,丑死了!”任之也做鬼脸:“丑死了!”

还是千重喝止了他俩,然后叫任之去找杜应衡回来,千重道:“分不分个轻重缓急?如今是他打个胜负重要还是我们赶路重要?”任之叫唤道:“我不去,我要照顾小八妹妹!”“小八妹妹不用你照顾,”千重虎着个脸:“快点,我们去生个火来烤休息一下等你们。”

于是任之去追杜应衡回来,他嫌轻功飞的累,硬是骑了匹马。我们把三辆马车停好,又在车边生了个小小的火堆,千重去捡一些耐烧的柴火,风吟和我坐在火堆边往里面扔枯树枝子,杜应祺去马车上翻了翻,翻出几块年糕来在火边烤着。我一见有吃的就往他身边靠着坐,没有烘烤的工具,杜应祺便用他的剑叉着年糕细细地烤,就看那年糕鼓出一个大包,轻巧的一声“啪”就破开了,米香便从那鼓包中直涌入鼻尖。我舔舔嘴巴:“好了么?”杜应祺笑道:“再烤一下。”然后递给我水壶让我喝两口润润。我喝完了水,他把年糕拔下来,想了想,又插回剑尖上,这才递给我:“可以吃了,小心烫,小心尖头锋利。”

我接过来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热气仿佛一下子充斥了全身,我吃得呼呼吸气,杜应祺道:“慢点吃。”,我得寸进尺:“这时候要是有一点红豆沙就更好了。”他低头轻笑了一下,然后又去马车上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钵,掀开盖子,里面装的正是绵软细腻的红豆沙!

风吟也来挖了一点一边又感叹:“你是真周到啊!这是真把小八的胃口摸的透透的!”杜应祺未接这话,只转头问我肩头还疼不疼,我吃的正开心呢,忙道“不疼不疼”,正好千重也回来了,一眼就瞧着了我拿着顶了年糕的剑:“这是望舒剑?”我不解地看着千重,千重讶然道:“你拿望舒剑给她烤年糕?”

我看看风吟,风吟笑得不怀好意,杜应祺淡然道:“没有趁手的工具,就用了。”千重感叹道:“好一个没有趁手的工具。”也坐下来,没烤年糕,只是接过了剑细细端详着看。

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在没过多久,移动的包打听谢二堂主带着杜应衡回来了。两个男人骑一匹马看起来有点好笑,风吟笑得咯咯的招呼我们看,任之没好气的扶着,对,是扶着杜应衡,而杜应衡走起路来竟然有一点坡。大家憋着笑问是怎么了,任之道:“杜老哥,你能不能行?跑个路都能扭着脚,你轻功不是很好吗?干嘛用跑的?”杜应衡嘴硬道:“谁扭了脚?我这是抽筋了。”谢二堂主反唇相讥:“怎么别人不抽筋就你抽筋?”杜应衡嘴也不饶人:“你在道德绑架谁?怎么林千重不喜欢苏银月就你喜欢苏银月?”任之憋红了脸:“……别,别乱说!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杜应衡道:“全武林谁不知道你对着苏银月左一个小月又一个小月的献殷勤?”我内心暗想:应该是之前任之不知道令月就是杜应衡身边的肖姑娘,碰到个名字带月的就少不得凑上去认一认。只是杜应衡不说便罢,一说气的任之要跳起来揍他,千重赶紧分开二人道:“好了好了,都休息一下再赶路,大家这几天都是吃干粮,晚上争取去打点肉来吃。”

我同风吟悄悄咬耳朵:“什么是道德绑架?”风吟道:“就是指站在人伦道德的最高点去指责别人的意思。”我奇道:“这么个新鲜词儿是谁想出来的?”风吟道:“是年家大小姐。”

我感到十分新奇。

任之转移了目标,一眼就看见千重手里的剑:“哎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望舒剑?怎么在你手上了?”说着一把抢过来细细端详,然后揪了根头发丝儿,顺着那剑刃上走了一遭,我是没有瞧清楚,就听任之夸张大叫道:“果然锋利!头发都能顺着劈成半儿!”我更加好奇:“这剑究竟是什么来历啊?”于是谢二堂主正襟危坐,开始给我讲无侠宫第一神器——望舒剑。

传说百年前曾有天降一块小陨铁掉落在无侠宫所处的幽寂山上,本来那一处丛林里野兽出没人烟稀少是没什么的,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有人迷路失踪了,跟着进去找寻的人也惊讶发现指南针竟然在丛林里失灵了,从此之后幽寂山那一块儿就成了禁区,没人知道陨铁究竟掉在了哪里,只用指南针绕着那片地方走,失灵之处皆在禁区之内。四十年前花夜剑神兵降世之后,武林对打造兵器这一块又燃起了极大的热情,不少人便对幽寂山中这块陨铁动了心思,当然,也死了一拨一拨的探寻者。

任之边讲,边用敬畏的目光撇了一眼杜应祺,他正低着头在给大家烤年糕——千重找来了篦子,原本是准备烤鱼来吃的,现在先姑且烤个年糕罢。我问任之:“花夜剑?那不是千重哥的武器吗?”任之道:“正是那把,花夜剑特殊在它其实是一把木剑,但是它的剑气能斩断一指粗的铁棍,而望舒剑,”他仔细翻了翻手上的望舒剑,成功找到了一个卡扣摁开,然后把剑倒提着,往石头上一按,那望舒剑竟然收缩了回去!任之关上卡扣,小心托起剑身,那石头上赫然留下一个剑孔!任之千重纷纷赞叹望舒剑坚硬,然后任之接着说道:“如你所见,望舒剑被做成了可伸缩的样子,缩为利刃,伸为利剑,而且它本就是陨铁所造,因而削铁如泥。”

千重补充道:“望舒剑出世不过短短三、四年,可见应祺应当是它的第一任主人了。”

任之看向杜应祺:“杜二哥,这陨铁可是你从那禁区中寻得?你……你竟活着出来了?”杜应祺道:“本也是因缘际会,叫我活着将陨铁带了出来,也许是这陨铁的现世之机,”他怜悯地看了一眼望舒剑,“也许是我命不该绝,上天有更重要的事安排我。”

这回我听懂了,望舒望舒,竟是望“纾”?

我觉得臊得慌,不假思索道:“上天安排?什么事能比平安终老更重要呢?”许是口气激动了些,引得风吟她们侧目看来,我赶紧清了清嗓子收了情绪,温言道:“像杜……杜二哥这样的,理应劫危济贫,匡扶天下正义才是。只是也别为了什么所谓的正义连命都不要了,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别的呢?”

杜应祺抿了抿唇,低头继续烤他的年糕,杜应衡冷哼一声睨了我一眼。一时之间没人接我话茬,我有点尴尬。

任之学着我之前的样子用望舒剑叉着一块年糕下肚,满意极了,继续给我讲故事。三年前杜应祺初入江湖打入天元大会,望舒剑是陨铁所造,本身带有极强的磁力,能牢牢吸引铁器,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其他门派的发挥,因此他才打了一场,就被各大门派举报到关景堂面前,关景堂便要求杜应祺挑一把正常的兵器打架,没想到他不用望舒剑也最终打到了头名,众门派心服口服,那一届天元大会无侠宫的威望出奇的高。

后来听说那望舒剑是百年前的陨铁所造,大家就更好奇了,杜应祺不胜其烦,于是望舒剑几乎没什么出手的机会,他试图让这把剑同那陨铁的传说一起被淡忘。

千重笑言,有机会能与杜应祺互相换换剑用就好了,相信以杜应祺的身手,花夜剑在他手上也定会十分出彩。风吟就有些不服气:“那我觉得还是千重哥哥的花夜剑厉害。”千重笑道:“神兵利器不过是为人所用方能大显神辉,如果是个连剑都提不起来的孩童,你给他再厉害的兵器也无用啊,终究还是要看本身的实力。”

杜应祺也笑道:“确实如此。大家不要当望舒剑是什么稀罕物品,权当是给小八姑娘烤年糕用的。”任之道:“那我要趁这个机会多吃几块。”大家嘻嘻哈哈,欢声笑语。

休息完了继续赶路,因为那一场打架耽误了时间,今天少不得要住在外面了。千重觉得杜应衡太惹眼,于是派他去赶风吟的马车,风吟和我坐在了第一辆上,任之和千重骑马。当着那哥儿俩的面千重不好教训我们,现在可是放开了,把我和任之劈头盖脸一顿骂,骂任之惹事生非带着我胡闹,骂我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风吟一把搂住我挡着千重的目光:“好了好了,她也挨了一掌受了罪了,可是知错了呢。”

我委屈巴巴,连连点头。

千重手一伸:“弹弓拿来!”我不情不愿地掏出来,千重收走了,又瞪着我们:“没有下一次!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同义母交代!”

我本来被千重教育得觉得后怕得很,他这样一说,我不免想起之前任之提到关容氏格外紧张我的安危,千重这一番热忱忧心无非是为了让关容氏放心而已,顿生无趣。我靠在风吟怀中,目光依次从他们三人身上划过,我是谁,或者说任何人是什么身份都不要紧,只要那个人是天下盟需要保护的人,都会得到他们的照顾和所谓真心。

明月说的很对啊,这些都是武林的精英,我一个平凡的尼姑和他们天差地别,何德何能让他们都聚拢在我身侧呢?

如果我不是公主,如果皇后没有保护我,恐怕我今生都不会遇见他们。

风吟见我沉下脸,以为我是被骂伤心了,软言哄我,又数落千重一顿。任之忙转移话题,扯出方才和杜应祺打架的并不是枫霞山庄的弟子,而是江宁平谷的人易容的。风吟啐道:“怎么这个门派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千重头疼不已:“恐怕我们这一路上要十分热闹了。杜应衡非天下盟人,这个闲事我们不能管,何况江宁平谷上面还有个曹中郎将呢。”

任之道:“咱们盟主好歹也是武林盟主,就是插手了又能如何?”千重道:“如若曹中郎将不搀和进来,想怎么着都行,郡主说的很对,眼下官中已经对武林事务上了心,曹洄即代表君权。你瞧咱们刚出门就碰上找事的,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状况呢。”任之嗤笑千重竟变得畏手畏脚,千重道:“这是一场局,你我皆在局中,前方未明还是谨慎些好。”我心道,恐怕这场局会更大的。

风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听愣神了,搂得我有点紧,我赶紧推推她,从她怀中钻出来。

好在今日的架是打完了,后面一路相安无事,太阳落山之前我们找到了个小湖,周围视野开阔又挨着官道,湖边还有一颗很粗壮的大树。千重说今晚就在这湖边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