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我躺在自家卧室里,头上缠着纱布,头皮发痛,轻微恶心。
S城尚未从夜晚的宁静中苏醒,远处偶尔传来汽车行驶的噪音,时钟在客厅里有规律滴答。黎明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射进卧室。我昏迷了一个夜晚。
刘美丽推门进来,捧着托盘,托盘里一杯鲜牛奶,腾腾地冒着热气。
“你终于醒了。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
她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扶我立身坐起,在我身后垫上一个枕头。
“把牛奶喝了吧,刚热的。”她把牛奶递给我,温柔地说。
牛奶温度刚刚好,如她脸上的笑容,不高傲也不谄媚。
刘美丽不刺激我的时候柔情似水。很难让人相信,此刻的她和那个用恶毒语言激怒我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她看我咕咕地喝完牛奶。
我努力回想。
眼前一阵眩晕。
“胳膊好像被人注射了什么?”我想起失去知觉前最后的感受。
“是我给你打了止痛针。”刘美丽说。
“我听到的说话声是你?!”
“不然呢?难道还有别的人会管你。”她顺了下垂落的头发,冲我莞尔一笑。
当时应该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我暗忖道,那人必然是她认识之人,可能我也认识。会是谁呢?
刘美丽对我隐藏了什么。但我没有将疑虑说出口,只是问她:
“花盆的主人找到了吗?”
“警察还在核实。不过就算找到了,也就赔点钱了事。看当时的情形,花盆应该是被大风刮下来的,不是人为……”
“不管是不是人为,花盆的主人都难辞其咎。我招谁惹谁了,好好地走在路上,无端祸从天降!”
“在那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你记得吗?”
又一阵眩晕。
偌大的广场、滑旱冰的小孩,跳舞的大妈,情侣,叫嚷的小商贩,预言家,奇怪的搭讪和预言……
“遇到个叫鸡仔的人……”
“他对你说了什么?”刘美丽把脸凑过来,饶有兴趣地问我。
“他说我们将很快离婚……”
“噢?!你相信他说的吗?”她表现得既惊讶又镇定。
“我应该相信吗?”
沉默在蔓延。过了一会儿,刘美丽突然站起身,将我手中的空杯子放回床头柜。
“你说呢?!”她神色凝重地说,“我们早该离婚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但是你不说,你藏着掖着,等着我现说出来。羊驼,你是个虚伪的人。”
我不置可否。
刘美丽的确比我坦率和勇敢。
“羊驼,我们彼此早已心存芥蒂,貌合神离。”
“可我们也水乳交融、合二为一……”我弱弱地反驳。
“也就只有那昙花一现的片刻,咱们是一体的。但你我心知肚明,那美好的片刻是怎么开始的,结束后又是如何反噬你我的。”
毫无疑问,她说的也是我心底的话。
我们的生活总是千篇一律的重复,日复一日,毫无新意可言。
总是以她对我极尽讽刺开始,继而我对她大打出手,以我遂她愿结束。我们像两个丧心病狂的瘾君子,给濒临破碎半截入土的婚姻强行注入多巴胺,借以享受稍纵即逝的快乐,麻痹彼此神经。清醒后又相互腹诽和嫌怨。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彼此记一笔恶毒的坏账。
当坏账越来越多,危机爆发也就不远了。
“是时候说告别了。”她面无表情,语气比地板还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