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怎么说来着?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玩笑话也能成真,可得小心言行。”
话说这世间的事儿,往往是命中注定,有时候一句玩笑话,仿佛就是未来命运的预告片。
宋朝崇宁年间,浙西才子王公子,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来到都城进行会试。
一天晚上,他出去喝完酒后,途经延秋坊,瞧见一户人家门前站着一美人,似在翘首期盼什么。
王公子眼睛都看直了,心里暗想:“这等美貌,莫非天仙下凡?”
正犯着花痴,突然一队骑马的壮汉呼啸而过,那女子如受惊的兔子般闪进屋内。王公子遗憾地摇摇头,心想:“唉,错过搭讪的好时机。”
他醉醺醺地继续往家走,嘴里还哼着小曲。这时,一阵风吹来,吹得他打了个酒嗝,王公子乐呵呵地自嘲:“哎呀,看我这醉样,今晚怕是要梦里寻她去了。”
他没意识到,他说这话后,这一切似乎早已注定,不是简单的偶遇那么简单了。
王生酒意朦胧地再次逛到那户人家前,瞧着大门紧闭,四下静得出奇。
他嘿嘿一笑,沿着墙根绕到后头,果不其然,后门也是严严实实。
王生心里痒痒,还想再见那俏佳人。正愣神呢,忽地从墙里飞出块瓦片,掉地上“啪”的一响,把他吓一跳。
捡起来一看,嘿,上面写着“夜间在此相侯”。
王生来了兴致,心说这谁家约会呢,让我来逗逗你。
他找来石灰,在瓦背上涂鸦“三更后可出来”,然后又给丢回去。
自己则躲到一旁,乐呵呵地准备看好戏上演。
王生暗中观察,没过一会,只见有个青年偷偷摸摸的来到墙角摸索,左顾右盼,却啥也没找到。
他摇摇头,对着墙壁长叹一声,那模样,好像跟墙壁有啥深仇大恨似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王生心里直犯嘀咕:“这家伙指定就是所约之人了,可墙里头藏的又是哪路神仙呢?”
他决定守株待兔,直到夜深人静,月光照亮了迷雾,王生这时的酒劲也过去了,眼皮子直打架。
他伸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自嘲地笑了:“我这是图的啥呀?放着好梦不去做,非得在这儿掺和别人的糊涂账!”
王生正打算回家,忽然墙角小门吱呀一声,一个女子翩翩然闪现,月光洒在她身上,显得分外妖娆。
紧接着,一个老妈子背个大竹箱,急匆匆跟出来。
王生好奇心起,迎上前去,嘿,这不是白天看到的那个美女吗?
女子见到他,愣了愣,脱口而出:“哎呀,认错人了!”
她回头看看老妈子,老妈子擦了擦眼睛,也连连摇头:“不是这位,不是这位,快回去!”
王生却一步跨到后门,笑眯眯地拦住去路:“还想跑?你半夜三更在这里私会,传出去可不好听哦!不如跟我走吧,我可是来参加会试的举人,跟着我,亏待不了你。”
女子听完,眼泪汪汪,六神无主。
老妈子叹了口气:“要是传扬出去,那可真是糟糕了!既然这位公子是举人,小娘子就先跟他去吧,等会儿天亮了,被人看见就更不得了!”
女子抽抽搭搭,被王生半拉半拽,只好跟着他到了住处,安排在小楼上。老妈子也留下来,一起陪着她。
那女子稍稍回过神之后,王生便问起了她的往事。
女子也是知无不言,一脸无奈地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和遭遇:“我姓曹,自幼没了父亲,母亲只生了我一个,所以特别宝贝,一心想把我嫁给个好人家。不过我却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模样俊俏又能干,可我妈就是看不上他,硬是要我另嫁他人。我只好让奶娘传话,约定今晚掷瓦为信,私奔去找他。哪知道出门就碰上你,我那心上人却不见踪影。”
王生听罢,哈哈大笑,把自己如何用瓦片开玩笑,又有个男人怎么找东西找不到,最后失望而去的经过说了一遍。
曹姑娘长叹一声:“唉,那个走掉的准是他了。”
王生却笑得得意:“看来咱俩是前生注定啊,五百年前的缘分呢!”
曹姑娘没法子,看王生也挺人模狗样的,就答应了他。
两人郎情妾意,好不甜蜜。
等到科考放榜,王生名落孙山,可他一点也不在乎,成天只想着和曹姑娘你侬我侬,早把考试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曹姑娘带来的竹箱里,金银财宝应有尽有,王生手头一紧,就随手拿些出来花花。这么着,几个月过去了,王生连回家的念头都没了。
王生他爹眼巴巴地盼着儿子回家,可这小子在京城里乐不思蜀,跟个姑娘过得是有声有色。
老爹一打听,气得胡子直翘,立刻挥毫泼墨,给儿子写了封信,派了两名家丁火速赶往京城,要把这不孝子给揪回来。
他还特地给京城里的老朋友们写信,让他们帮忙赶人,绝不让王生在京城里多留一日。
王生被逼无奈,只能和那姑娘洒泪告别,许诺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接她。
回家后,他爹已经升官去了福建,王生只好跟着去,心里头却一直挂念着那位姑娘,只是现在时机不对,不好意思提接人的事儿,只能把相思苦往肚子里咽。
在京城的寓所里,女子和奶妈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带的那些财物,原本想着王生在时还能撑一阵,哪知道这会儿跟流水似的花得飞快。
王生迟迟不归,俩人的日子是越过越清苦。女子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让奶妈去打听家里的情况,指望着能早点儿回去跟母亲团圆。
谁料,奶妈回来时,带回来的却是母亲因她失踪而悲伤过世的噩耗。那青梅竹马的男子也怕惹上麻烦,脚底抹油跑了。
女子听后,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哗哗往下掉。
她跟奶妈一商量,决定去浙西找王生。俩人把剩下的东西变卖,雇了条船,就这么出发了。
船行至广陵,俩人的盘缠已经花了个精光。
奶妈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船上那么一颠簸,就病逝了。
这下子,女子可是急得团团转,眼泪汪汪的。
广陵这地方,如今叫扬州府,是个热闹非凡的花花世界。
那些个官员、富绅,没事就爱往这儿跑,寻欢作乐。满大街都是媒婆,忙得不亦乐乎。
如今船上人声鼎沸,中间却有一位美貌女子泪眼汪汪。
大伙儿好奇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女子抽抽搭搭地说:“我从汴京来,本想到浙西找我丈夫,哪知道奶母突然去世,盘缠也花光了,真是走投无路,只能哭了。”
一个面善的婆子挤进人群,拍拍胸脯说:“找苏大啊,他最擅长帮人解决麻烦。”
女子一脸迷茫:“苏大是谁啊?”
婆子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苏大可是咱们这儿数得着的热心肠,最爱帮人忙。”
女子病急乱投医,忙不迭地说:“那就麻烦您了。”
婆子颠颠地跑去找人,不一会儿领了个壮汉回来。
这壮汉办事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处理了奶母的后事,还大方地支付了船费。
他笑眯眯地对女子说:“姑娘,你先到我家住下,咱们慢慢想办法。”随即叫来轿子,把女子抬回了家。
女子看他这么热心,心里暗自庆幸遇到了好人,也就随遇而安了。
哪知道,这壮汉竟是扬州有名的无赖,经营着娼妓生意。
一到家,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迎了出来,女子这才知道自己上了贼船,却已无法回头。
从此,她被迫改名叫苏媛,陷入了风尘之中。
王生在福建混了两年,终于回到浙中老家。
赶上会试的大日子,他收拾好行囊一路向北,途中经过扬州。
扬州的司理是他的老同学,一听说王生要来,立马摆下酒席准备好好款待。
酒桌上热闹非凡,官妓们轮流给王生敬酒。
其中一个叫苏媛的官妓,总是偷偷地瞧着王生。王生也觉得奇怪,心里琢磨:“这丫头怎么跟京师的曹家姑娘长得那么像?”一问名字,压根不对。可再看几眼,越看越觉得就是她。
酒过三巡,苏媛端着酒杯走到王生面前,眼泪汪汪,泪珠忍不住掉进了杯子里。
王生明白了什么,眼圈也红了,说:“我早觉得是你,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媛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怎么为了找他流落至此,怎么误入风尘的事都说了出来。
王生听了,心里愧疚得要命,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下来,推说身体不适,提前离席。
第二天,王生把苏媛接到自己住处,两人互诉衷肠,决定一起过下半辈子。
王生悄悄找司理帮忙,把苏媛从乐籍里救出来。
后来,苏媛给王生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长大后还做了尚书郎。
想想当初,两人不过是因为王生的一场恶作剧而结缘,这一路走来虽然曲折,但终究是修成了正果。
现在还有一个因为一句戏言,导致两边认错,还得了个老婆的故事,有诗为证;
“做官的有时候就喜欢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但谁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美丽的姻缘降临呢?
原本只是假装的女婿,最后却变成了真女婿;
看似吃亏的地方,最后却得到了好处。”
话说国朝成化年间,浙江杭州府余杭县有一个人,姓蒋名霆,表字震卿。
蒋震卿这小子,别看他是个书生,却向来是个逍遥派,成天想着游山玩水,不沾家宅。
一日,他搭上两个跑买卖的,一道儿去了绍兴府。
那两个买卖人忙生意,他自个儿逛景点,好不快活。待买卖忙完,三人又一道回程。
哪知半路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
三人落汤鸡似的,慌不择路,瞧见诸暨村有座大庄园,便像瞧见救星似的,直奔而去。
蒋震卿和朋友俩在雨中一路小跑,走得近了,才发现庄园前有一座双檐滴水的门坊。
蒋震卿一步两步蹦到门前,伸手就要推那扇半掩的门,俩朋友赶紧拉住他,笑说:“蒋兄,你这冒冒失失的可不行,咱们躲躲雨就算了,别乱敲人家门。”
蒋震卿却笑哈哈地说:“怕啥,这就是我未来老丈人的家!”
朋友急了:“别瞎说,小心惹麻烦!”
雨势越发猛烈,就在这时,那门忽然“吱呀”一声大开,一个老者走了出来。你看他:
“头上戴着一顶斜角方形的帽子,手中持着一根盘头拄拐。
帽子里面是一顶用竹箨制成的冠,罩着他那几缕像银丝般散乱的头发。
他的拄拐上长着虬曲的须节,
手上握着像干姜般的五个指头。
他穿着宽袖长衣,走起路来步态从容,就像仙鹤一般轻盈;
脚下穿着高跟深履,踱步而来时步态缓慢,宛如乌龟行走。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不禁想起那在圯桥上可以传授兵书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