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贵成知道自己没有多大活头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死给这个家添再多的负担。想到的是如果自己死了,家里的日子还要好好的过下去,一个父亲对家庭和亲人如此的疼爱,又怎能不使他的亲人在他逝去的日子里心里倍加痛心。吴爱民从来不责怪吴贵成是个无能的父亲,正是这个无能的父亲给过他无限的爱,即使在贫穷的生活里也使他感到幸福。
“大哥,你歇歇,这些话不用你插手我们一样能干得好。”尽管苏方达听到吴爱民父亲去世的消息心里也跟着变得有些消沉,不过他知道每天登高爬下越是在这个时候是越要冷静。苏方达不知以怎样的方式帮助他消解心里的伤痛,他看到吴爱民干活比以前更加的卖力了。
傅铭宇几次看到吴爱民银白色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总是让汗水浸得湿淋淋的。让苏方达到库房领一套新的给他换上。
“按规定,我还不到换工作服的日子。”吴爱民怕这样特殊的待遇引来别人的闲话,诚然不肯接受。
“一套工作服算什么?算是对你工作积极肯干的奖励。不但这样,我还打算这个月给予你一百新币的嘉奖。”对于傅铭宇的奖励吴爱民感觉自己是在欺骗,他本意是想通过不停地干活,不停的流汗暂时忘掉自己心里的伤痛。
以前,苏方达干活出错的时候,吴爱民还会对他发一顿脾气,苏方达怕吴爱民因为干活出错说他,每一样活都尽量干得认真细心。那时,他发现吴爱民变了,在切割物料的时候他有时故意出点小小的差错,想让吴爱民说他一顿,谁知吴爱民接过活直接替他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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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营地的浴室里传出各种嗷嗷怪叫的声音,北星人看到几个黑不溜秋的XX人身上围着一块带有花格的布片遮挡着羞于见人的要害部位,占着淋浴喷头慢条斯理洗澡的样子很是气愤。有的到浴室看看有没有空闲的位置,一见到XX人连洗澡的兴致都没了。有的干脆脱掉衣服挤过去想快点冲冲身上的汗味,谁知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异族见到体肤洁白的北星人竟像伤了自尊一样发出怪叫。一个北星人故意在他们面前显出健壮的肌腱摆出不服就来势巴势巴的姿势。又一个北星人对他们喊道,少整那些表面充满虚伪的样子,干起事来却龌龊透顶,谁不知道XX是世界犯强奸案最多的国家,谁知道那样的人里有没有你们这样的货色。其余人听了也跟着讥笑起来。看到傅铭宇从门前走过,顿时都掩住了口。
“大哥,反正明天后天都不用去上班,咱们出去走走,哪怕在外面坐一会儿也比呆在屋里好。”如果不是没办法住在同一个宿舍里,苏方达很不愿意跟张天云那几个人在一起,哪怕是说一句话,那几个人也要合起火来争个高下。
吴爱民连工作服都没换跟着苏方达来到没人入住的五层朝南的楼梯上坐了下来。尽管太阳落下去了,天紧忙还不能黑下来,在这温暖的地方,人们并不喜欢特别明亮的阳光,反倒晚上日落时分是一天最惬意的。虽说是最后一栋宿舍楼的制高点,跟工程场地比起来眼前算是暂时闲置的地段,远处的荒草地上有两只野狗领着四只狗崽在草地上游逛。苏方达为了转移吴爱民的注意力尽量捡些愉快的话题来消解他沉闷的心情。何况他难以抑制的快乐的幸福的心情不说出来找个人跟他一起分享憋在心里会有多难受。
“大哥,有一件对我来说算是天大的好事,不说出来让你替我高兴高兴显得我有多自私。”从苏方达满面红光流溢出来喜悦的表情里不难知道他那颗像枯杨一样的心在春水的浇灌下又激发了无限的生机。吴爱民脸上挂满疲劳的神情看着苏方达没有说话,但表情告诉他,“你说吧,不说我可没有心情听你卖关子。”
“杨林镇被占的事定下来了,杨林镇从此再也见不到一棵杨树,海连湾试种成功的北方名贵树种在那里大面积种植,那里将变成福安最大的植物生态园。干涸的水道也要引流从那里穿过。所有的居民住户全部搬迁到福安城里去,按住房占地面积进行补偿。我们家的院子是杨林镇里最大的,补偿也是最多的。”苏方达想到哪说到哪一出一段地说了开来,“就连家里的破筐,破车,城里用不上的东西也都折价补偿。不过我家里那些没有卖掉的废铁,废木料给出的价格却不理想,我都是捡最好的留了下来,都是有用的材料,我准备哪天成家做家具时能派上用场,都按废品的价格给折了价。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即使一分不给也不会计较。”看着吴爱民没有说话,苏方达又接着说。“我说的是真的,是确确实实发生了的事。”
吴爱民转回过神看着苏方达一脸兴奋和高兴的表情,不知啥时候眼前从不被人看好的男人变得只有他这个年龄的青春小伙才有的朝气和活力。
“你都成了有钱的城里人了,哪里还用得上那些破烂?”吴爱民知道苏方达心里认定的目标,心想那样好的女人跟你在一起不好好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岂不委屈了人家。同时又流露出疑惑的表情,难道变化真的有这么快?对于杨林镇他一点也不陌生,那里绵延几十公里的杨树林短短的时间就换成梧桐、银杏各种名贵的树种,平凡的人们也一下变得富有,尽管人们早就在议论中企盼着梦想、希望变成现实,当事实真要发生的时候又总使人有些不相信是真的。还有在那里发生的人和事以及带有传说性的故事也将随之而去,新的故事随着新的生活而发生。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就连从我母亲的电话里都能听出来我们家成了杨林镇里最受尊敬的人家。尽管补偿的款项还没到手,杨林镇很多的娘们儿见到我母亲总要夸奖我几句,这样的事儿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从那些以前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人嘴里说出来,让我母亲都感到很不好意思。甚至还有好几个是家里有姑娘的母亲,夸我是一个心灵手巧能干的手艺人,至于我是在干什么样的活,会什么样的手艺,她们根本不知道,明明是冲着我们家的房屋占地补偿款去的,就是不肯把话明说出来。”
一个男人活在世上如果连个老婆都娶不上说出来总归是很没脸面的事。尽管这些钱不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赚来的,尽管这些钱跟社会上那些有钱的富人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对于生存在社会底层的人们来说,有这些钱作为支撑,以前所谓的不光彩都彻底摧毁了,一切都从新来过。一个不被人们重视的甚至被人们看不起的从此变成一个有体面的男人。这一切只能说明钱对于人们的生存来说显得太重要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因为金钱而走上犯罪的道路就不足为怪了。
有了这些在普通人眼里算是数目惊人的财富,苏方达的母亲也感到了她不再是人们眼里可有可无的人了。
“达儿,这时候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可不能被那个女人的美丽的脸蛋甜言蜜语给迷惑了。你要好好想想她爹以前是咋样对咱们来的,以前是咋样把你说的一文不值。如果让我给你出主意的话,我看贾小荣跟庄玉玲比起来可是好多了。心眼也比她更善良。”每次苏方达的母亲在他面前提到贾小荣的时候,他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嘘寒问暖说些吃穿之类的家常琐碎把话题岔过去。那边的母亲一点也不糊涂,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根本看不上贾小荣,除了长相还有她身边带着一个男孩,一定程度苏方达的母亲正是看好贾小荣带的男孩,在这个力量明显薄弱的家庭里,多么需要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家里出来进去。都说生恩没有养恩重,只要从小养大又跟自己亲生的有啥差别。
苏方达知道母亲对自己婚事的人选已经敲定的女人是谁了。在他离开家的这段日子里,确切地说在贾小荣离婚领着一个男孩回到杨林镇以后,她就用各种各样的做法来吸引他母亲的注意,笼络他母亲的心。母亲的身边的确需要一个人来照顾,哪怕是说说话。
苏方达对贾小荣从来就没有过一点点有关爱情上的想法,长相上贾小荣的确没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而且个子不高,这都不能算作一个女人的弱点,也不是苏方达不喜欢她的原因,根由是在他离开家以后她对自己的母亲太好了,一个攻于心计的女人在任何男人的心里都不是一个好女人。尽管在他的心里已经注定不会把贾小荣娶进家门,但是他不想用这样生硬的方式驳回母亲的想法。
苏方达知道母亲心里喜欢贾小荣,苏方达母亲心里也知道儿子喜欢的是庄玉玲。如果说以前的重重障碍是来自她的家庭,或者说她的父亲庄林。至于庄林说的那种祖上姻亲的关系根本就是一种借口,算来到他这一辈早已出了五服,根本原因是绝不能让女儿嫁给一个穷得要死的男人。
时代发展到今天,很多女人变得再现实不过了。把事事看得最透的莫过于有过充足人生经历的女孩的妈妈,女人的幸福与所嫁男人的长相没有多大关系,长相的好坏,衣着的光鲜只是用来勾引女孩上套的诱饵。女孩的妈妈要的可不是这些,要的是能不能给女儿带来永久幸福的基业,要的是能不能给自己带来脸上增光的社会地位。事实证明如果自己没有相当的实力为自己撑起尊严,单凭一厢情愿的运气有时会输得很惨。说白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爱情不过是对经济实力的权衡,只有那些没经历过生活拷打的人,才天真的为中国唯美的梁祝爱情故事泪湿粉红的手帕。在君主统治的家国天下,单凭纯真的爱情是很难走进婚姻殿堂的,讴歌祝英台宁死不屈对爱情的忠贞。那些借着为女儿幸福使自己的意愿达到目的的强霸,不顾女儿的死活决不让有情人成为眷属。有情人以死给人看来跟强霸抗争,来向世人宣示自己的心志,人死都死了,还说什么是爱情的力量使他们化成蝴蝶双双飞,这样糊弄人的鬼话岂不成了为把人活活逼死的强霸在开脱罪责。显得世道有多么无奈,如果说给带着冤魂死去的人一个公道,应该让逼死人命的强霸得到惩罚,而不是用毫无办法的化蝶来为死者慰藉冤魂。
如果说爱情是恒定的,是不能拿金钱来估量的,那么几十年前几千块钱的彩礼到了今天随行就市水涨船高已经涨到十几万、几十万又该怎么说?在母亲的眼里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的女儿是最宝贵的,彩礼的价码越高越说明自己女儿的身价也越高。事实彩礼要价的高低跟以后人生的幸福是风牛马不相及的。
庄玉玲在第一次婚姻开始的时候,难道不是看到了一片美好的人生前景吗?想要的一切不都实现了吗?但很快又都失去了。
事到如今反转了过来,即使庄林拿出各种理由想促成自己姑娘跟苏方达的婚事,最大的障碍反倒是苏方达的母亲,苏方达他娘反对庄玉玲的原因不是这桩婚姻有什么不合适,也不是庄玉玲在她的心里有多么的不好,而是为了报复,为了对庄林以前对他们家看不起的报复。苏家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的补偿款,终于使他母亲有了出气的机会,甚至给埋在地里的男人烧纸钱的时候把憋在心里的话都倾诉了出来。
尽管庄林说过以前的时候是他主张把杨林镇最大的院子给了苏家,苏家绝对不会因为庄林这样一说就会对他的以往而改变了主意。
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苏方达母亲的意见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儿子对庄玉玲的思念。
什么事情都可以忍耐得住,唯有苏方达对庄玉玲的感情就像高山岩缝里的小溪流水,即使在最干旱使人们失去希望的时候,也没有断流过。他不停地回想她结婚前那晚到他家跟他说过的话,原本是打消他痴心妄想的劝诫,他反倒认为是对他未来的关爱。正是那时候起他有了要改行要做一个手艺人的想法。不停地回忆她离婚后跟他说的话,当她对他表露心迹的时候,他认准她的心里始终都有他。总之在她的规劝下也好,在她的鼓励下也罢,他的思想彻底得到了改变,对人生也充满了希望。这种爱的力量不管是不是爱情,他心里都当做是爱情。即使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结合,他也要抱着这种甜蜜一直活下去。
为了给她跟她的女儿有一个更好的生活,他在外面干得更安心,更卖力气。他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因为她结过婚离过婚而改变过,如果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别人听,也许不会得到任何人对他的赞许。无所谓的,他甘愿为她而活着,自己认准的事就永远都不会改变。他对庄玉玲的感情是从小的时候就开始萌生了。他不认为这次的杨林镇整体拆迁补偿会给他对她的感情带来阻碍,相反有了让人眼红的财富使他们之间的障碍都变得无所谓了。
尽管这些完全是他个人的隐私,放在别人身上是永远都不会说给别人听的,但是这天苏方达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给了吴爱民,想听听他对这件事儿的看法。
“这是你个人的事,真要想听我的意见,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是永远都不会使家庭和婚姻幸福的,所谓的爱情,为自己喜欢的女人付出任何都是值得的。”
天彻底的黑了下来。吴爱民打了个哈欠,有些困意,站起来说,“估计浴室现在没人了,好坏今天就这样了。用米切尔的话来说,‘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