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因为不相识相互陌生就失去礼教的约束。难道他们做事不在乎礼吗?还是见到异族没有必要以礼相待。自己待他们总是客客气气难道不应该得到礼尚往来的回报?还是他们从心里根本就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自己是一个最底层干活的人。傅铭宇一再强调,跟外国友人在一起配合要态度谦虚,尊重人格。自己的谦虚尊重被人家当成软弱给践踏了。对于不懂得尊重的人,尊重就是示弱,卑贱,自己心里以平等待人,他们心里却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自己一片待客之道,人家却反客为主。人的思维很多的时候是在自我意识的顺逆里不断在思考。犹如大海里翻滚的浪花,海水在涨落过程里不断遇到反力的作用,大海再也不能平静下来。像一直处在逆境中生存的阿Q,受人欺负好像生来就是那么回事,明明身体受到了痛苦,自我心里预想各种各样可笑的想法进行反击,精神上好像并没有输,挨打的身体似乎也不再感觉那么痛了,心里也感觉好多了。凭什么去做阿Q。身体可以经受更多的劳累,精神上却难以忍受无端的蔑视,特别是跟自己不是同类种族的人,被人家蔑视好像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脸。
“你在想什么?”看到吴爱民心不在焉的样子,刘新生好奇地问。
“没,没想什么?”吴爱民觉得这样的回答很是不妥,便接着说,“我在想,一切准备就绪,看似庞然大物,顺顺当当就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刘新生听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在经历一个又一个大型火力电站的建设过程中,北星公司早就储备了充足的经营管理、技术创新的成功经验。无论怎样,这些具有战略意义的大型工程似乎总是不可避免的发生出其不意重大伤亡事故,不是工程的责任人预见不到位,往往是在他们的预见像躺在床上睡觉一样安全,根本不可能有危险发生的情况下,却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惨痛的事故。以生命为代价的任何事故不能用疏忽二字应付了之。直到这里工程结束北星公司除了开始那起人为的轻伤以后连一点擦皮伤都没发生。有人说这里的工程环境好,但这里的安全早报公布的事故并不比国内比率低,有人说是傅铭宇他们这伙北星人的幸运。时时刻刻跟钢铁机械打交道的大型工程绝不可能用幸运一句带有迷信的想法来论事。犹如司马相如所言,“明着远见于未萌,知者避危于无形。”接着还说到,“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人们总是说做大事不拘小节,正因为不拘小节而导致大事难成的事例不乏少数。以往经验越是大事越是考虑周到越是准备充分,结果越是安全。如果把所有小事都当做大事来看待是不是就没有事发生了。就其个人的价值、贡献来说的确有薄厚之分,生命的贵贱能不能以价值、贡献来衡量?一个不起眼的生命,通过不断的努力厚积薄发,能说他人生哪一阶段的生命是高贵的,哪一阶段的生命是卑贱的。个人在社会活动中体现的价值做出的贡献跟享有的待遇是无可厚非的。但就生命安全来说是没有贵贱之分,只要涉及生命安全的事同样也没有大事小事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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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戴着白色安全帽,穿着雪白衬衫,黑色长裤,个子高高身形消瘦的人一乍出现在刘新生眼里的时候。他心里陡然质疑“这人是谁?”,尽管还没有看清那人的脸相,就其身形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了,顿时一片惊喜从心头略过。虽说在这里遇到陌生面孔算不得稀奇,眼前这个脚穿黝黑皮鞋一尘不染(这里的环境不允许尘土扬起)的人气质显然不同于别人。刘新生一下想到他是谁的时候,心里顿生一种近乎礼敬的激动。仅凭外在形象就知道是一个高贵的人。在北星公司看来算是隆重的场合这位请都请不到的人物居然不请自来。刘新生尽管对他的为人并不知晓,听闻中都说这里新到任不久的华源分公司经理唐沪仁是一个既年轻又英俊又气质尤佳的天才。跟他同龄的人还在为事业的上升而拼搏的时候,人家已经成为大型企业的决策者。不要说北星公司,即使是日本公司,这里的政府机构对这位来自中国知名企业的年轻的经理也要青眼相看。
无论是天生的禀赋还是后天的努力被人们称为天才的精英,绝不仅仅是对个人能力的估量。伟大的国家永远都不缺少优秀人才,伟大的国家给个人提供了施展能力的机会,个人的能力声誉依靠国家的力量而响亮。漫长的历史长河里人们对于国家、政权的敬畏是任何神灵、宗教信仰不可比拟的。人,能不能活得尊严、幸福后者起不到任何作用,前者却决定了一切。忠于国家的人,即使不是天才即使再平凡不过,同样是受人尊敬的。离开了强大的国家,离开了国家知名企业的照护,即使个人能力再大也很难得到彰显。如果有人胆敢对这种不是真理的真理怀有质疑或者打算以抗辩的语气来驳回,不管是谁,早有一句不言自明不容置辩的说辞摆在那里,“不信你就试试!”。
北星公司在给日本公司送达工程重大设备安装告知书的时候,同样的文本也呈递到华源分公司经理的办公室里。不管别人重视不重视北星公司都要当做一件大事,生产经理郝永恒从刘新生手里接过依照惯例用中英文两种文字打印的文本,看了看随手转给了身边的傅铭宇,傅铭宇看后建议全篇只使用中文仿宋体。理由是工程的总发包是华源公司。尽管北星公司在履行日本公司的承包合同,但共同的服务的上司是中国华源公司。
唐沪仁从秘书手里接到北星刘新生重新修改过的告知书时说,“三十号晚上提醒我。”
刘新生下意识的看了看表,时间不到八点,华源分公司跟这里的行政机构一样八点半上班。显然,唐沪仁这天把作息时间提前了一个钟头,把北星公司二号锅炉汽包起吊列为当天的头等大事。
刘新生见到唐沪仁站在那里径直走了过来,唐沪仁正站在长长的圆圆的灰色的汽包的旁边用欣赏的眼神细心地看着比大号的洗脸盆还大上一轮用红色绸缎系成的大红花,新鲜的缎面使花瓣像雨后刚刚绽开的花朵,泛着一层亮光,花瓣与花瓣之间层次交叠的细密犹如天成一般。
“唐经理,您好。”唐沪仁正在细心观看做花手艺没注意朝这边走来的跟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刘新生。尽管跟刘新生并不相识,一眼便知是跟那些工作服浸满汗渍工人不一样的管理人员,于是借着刘新生跟他打招呼便说起话来。
“大红花不错,如果不是买的,一定是出自心灵手巧人的杰作。”
“是咱们傅经理买绸缎亲自系的。没花多少钱。”
“不错,没想到他还会这个手艺。”
“国内每次汽包起吊的时候,他都系一个大红花,这已经不知是系得第几个了。”
唐沪仁听到刘新生这种带有东北酸菜猪肉炖粉条地方浓厚咱们的口语,除了给人一种亲切感,同时感到傅铭跟工人之间无形中的情谊透着亲和力。
“看来你们的确下了不小的功夫,连场地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干工程吗,就应该处处都要想得周到。特别是在国外,需要做得更专业,企业形象代表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形象。”唐沪仁说的不是大红花,在汽包中心位置链接管口的旁边设置了一个醒目的刻度盘,即使在起吊的时候两侧稍有快慢不一高低的偏差,像时钟的指针就会偏移刻度盘零点的位置,警示及时调整。
“唐经理,傅经理来了,有什么事您就跟傅经理说吧。我去检查一遍劳新革的情况,计划八点准时起吊。”刘新生看到傅铭宇朝着这边走过来跟唐沪仁说。唐沪仁看了看表,还有不到十分钟,所有的人都已经到位了。
“我没什么事,对,一定要把工作做得百密无疏,尽管起重设备是租用孟加拉的,不过不要完全的相信他们,工程建设完全凭的是技术实力和工程经验,像他们那样的小国家连超大的机组都没有,又怎么谈得上工程经验。”
刘新生放慢脚步向锅炉顶部爬去的时候,朝下看了看唐沪仁和傅铭宇,听到傅铭宇在介绍工程进度的情况。
“尽管进度才是效益的根本,但是最主要的是安全,再就是工程质量,没有后面这两方面做保证,进度再快也不会给企业带来一点的经济效益。”听到傅铭宇的介绍,唐沪仁说完又接着说,“听说上次出事的那个印度人没事了?”
“是的,已经出院进入疗养阶段。”
“真是他的福分,也是北星公司的福分。工资和补助一定要按着这里的制度来,不要少给人家。别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咱们中国人一定要把人道人权做到实实在在。有些事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要拿出实实在在的作为让别人从心里来感受的。”
“这是一个尊重知识的年代,没有什么可非议的,说白了就是科技,时代之所以发展的这么快,完全是换上了以科技作动力的马达。”刘新生在朝炉顶爬去的时候,心里想着唐沪仁隐隐说出的话……,“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的学历,正是有这么高的学历才使他干到了这么高的职位。如果从年龄看没准比自己还要小两岁。从谈吐一听就知道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绝不是徒有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