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住持徐徐走至莫行身边,竟是露出了一张与莫行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脸多了疤痕。
月华朗朗,夜幕如墨,那人袍子下的银光愈发明显。
“万俟前辈,久仰大名。”骆与意笑眯眯地看着万俟行,眼中露出的,是杀气。
而她未注意到的是她边上的江浸月已将青霜举起,“莫行,接招。”随话音落下的是刺向莫行的染月如银的青霜。
众人皆愣住,没想到江浸月会直接出手。
江浸月此次的剑招颇为凌厉,剑势强劲,有直取对面之人性命之势,只进不退,以命相逼,银剑青光宛若游蛇。
而莫行则是步步后退,长鞭在手却毫无用地,臂上还添了几处伤口。
见此招式的莫行,脸上尽是错愕,或许还有一丝惊恐,手中长鞭落地,被江浸月直逼至身后石柱——青霜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其余众人,除了百里轩洛,皆是震惊之至。
江浸月以剑锋直抵莫行咽喉,未取其命,只见她微微抬眸,那眸暗沉还带着寒意,与往日的冷静截然不同,眼中夹杂着怒火与恨意。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闭目深深呼气,竭力平复怒火,又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人,拔声问:
“可记得此套剑法?可认出我是谁?”
虽竭力压制情绪,但江浸月眼角仍是微红,执剑之手微颤,慢慢吐出两个字,“张叔。”
被称作“张叔”的人浑身发抖,记忆中女孩的身姿逐渐与眼前的赤衣女子融合,“固……固山河,你……你是小姐?你真的……是小姐?!”
固山河——江家剑法,先帝御赐之名。
此名,足以见得先帝对江家的看重。
传闻雄风将军江临风曾以此剑法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击退匈奴首领,换边疆安宁,百姓无不以他为大安之骄傲。这套剑法,也曾被百姓认为是太平的来源:固山河在,大安得保,黎民可宁。
可惜,自那晚刀光火影之后,江家满门殒落,此剑法早被封存,再未在世间露面,世人皆以为它随着江家一起,永远都被封存了。
今日在此得见,暗影之人皆是一惊。
“呵,小姐?我担不起。”江浸月脸上挂着冷笑,将青霜收回鞘中。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拔掉塞子,将里头的东西灌入了那位“张叔”口中。
万丈苍穹,星光黯淡。那被灌药之人嘴角溢血,红衣女子倒退两步,那人堪堪瘫倒在地上,他的嘴还不停地开合着,似在说着什么,女子并未应他。
他惊讶又慌张地看向女子,似不相信昔日善良活泼的小姑娘会这般取自己性命,更何况,他于他们尚有用处。
江浸月并未再管他,提着青霜又回到了骆与意身旁,赤色衣袍上染了血,更是醒目。
恰好,此时寺内又进来一着鸦青衣裳的男子。
不是旁人,正是华景。
他的手中除了玄电,还有一柄峨眉刺——应当是那紫袍女子的武器。少年身上隐约挂着几处彩,抬手将蛾眉刺扔向万俟行,笑着开口:“前辈,您手下的一流杀手,不过如此!”
梁桓不免一惊,就是因为紫玹武功高,玉影那位才将她送到西南办事,她的武功已经算是一流上,逼近宗师级别。而这小子能在如此时间打败她,实力必是不容小觑。
而那不远处的万俟行也早已褪去了灰色长衫,手中执着的,是一柄银鞭。
银鞭柄下缀了一颗晶石,是青色的。
江浸月看到时,哼笑了一声。看见这石头,一团情绪就不动声色地包围着她,有郁闷,有气愤,有不屑,还有很多……
中年男子走至几人面前,并未回华景,只看着骆与意,眸中尽是讥诮,“贤侄女,你怎么跟这些人待在一起?”那老者顿了顿,颇有意味地扫视四人,又道:“赵素衣,就是这么教你的么?跟这些人鬼混在一起,一个逆将遗女,一个州牧之子,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
刚听到这句话的在场之人,皆是心头一颤。
赵素衣之女?不是早夭折了吗?怎又出现在这里?
音讯消失十几载,竟是和逆将遗女江浸月,州牧之子百里轩洛,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华景在一处。
来历不明,呵,搞笑至极。
被这样评价的华景不免翻了几个白眼,不过想来也是,这老头并未见对自己出招,认不出亦是正常,更何况,凭招式也只能认识一部分的他罢了。
而听见“逆将遗女”的江浸月紧闭了眼,加重了握青霜的力度,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以免让自己分了心。她清楚地知道,江家从未叛国,不过是奸佞当道,小人谗言,世道艰难,倒下的,也不只是江家……
她相信,终有一天,人们会明白,那个以赤子之心护万家灯火的雄风将军没有错,那数万以一腔热血报山河的玄翼军将士没有错!
百里轩洛表面上倒是没有大反应,只是任由铁扇上的血滑落。这人说的不错,他是州牧之子,但是,或许,这是他与当今朝堂的唯一关联了。
只见那被称作“侄女”的女子握着流岚向前走了两步,盯着前面那人,褐色腰封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在这一众人面前,她无疑是看着最弱小的那个。可那又如何,表面看着弱与她内里坚强并不相冲。
手中流岚还不住地滴着血,流岚与青霜不同,青霜泛光、剑身凌厉流畅,而流岚似是与它的名字颇为相符——雾霭流岚——月下不见其光,反而是有一种雾蒙蒙的感觉。为她们打剑的师傅说是特地根据他二人的了解打的剑,那年,她们不过都只有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