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心里有些触动,虽然平时大家都不太正常,但这其乐融融的样子也让人心头软化。
就连刚到了嘴边对师父的友好问候也没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坐在门口,学着大黑熊一样拄着脑袋眼巴巴的瞅着。
往常师父在山顶的时候,他们三个偶尔嘴馋也会烤一些红薯或是些奇形怪状的动物,不过他们可没讲究过,从来都是堆起个火堆,把红薯往里一埋,等到觉得差不多了,就直接抓出来啃。
师父则是收集了不少枯叶,混着干柴点着,然后烧成还带着温度和火星的碳灰,这才把红薯塞进去,看到哪个烤的差不多了,便把那个红薯拎起放在一旁毛毯里保温。
没一会红薯就都烤好了,师姐也化好妆走过来,毫不客气的拎起一个剥了起来。
难得山上这几位聚在一起,烤了三十来根大红薯,还有上百根苞米。正餐是三头蛮牛和二十多头野猪,老的少的整整齐齐,都没缺席。很明显,这荒域中又有一个野猪族群遭了贼。
此时日头早已归了西山,银月似盘凌空压万星,倒是地上的花灯和火堆能与之争锋一二。
温煦的火焰和流彩的灯光交织,照得云端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的仙人一同参宴。
几人轻声谈笑间,炙热的烤肉已经消失过半,只留一地的骨架证明那些生命曾来过人间。
良宵正此刻,千金难再来。
李悠望着天上的明月,出奇的有些愣神。他知道天上那颗明月已不是前世的明月,不过并不妨碍他睹物思旧。
其实他并不爱前世,毕竟有些人天生不知好歹,不喜欢被人用衣食住行这些必需品来威胁和奴役。
他也没有很爱家人,或许是生性凉薄,他对生命并无太多实感,以至于至亲离去那日都挤不出眼泪。
但李悠还是有些思念,也只是思念,没有太多缘由,更无须咬文嚼字的花上一整天去琢磨。
前世他不沾烟,倒是为了应酬喝过不少酒,只是也没喜欢过。此刻却莫名觉得想了。
明明场面温馨,李悠却有些惆怅。若是前世遇到这个场景他应该做什么呢?
嗯…或许是拍照留念吧。
李悠突然想到,把此刻画面留下来也蛮好的,于是便缠着师父,询问是否有这样的神通。
师父拎着一整头半生不熟的野猪正在往嘴里塞着,连骨头也不准备放过,一旁的大黑熊有样学样,却是噎到干呕半天,好生滑稽。
李悠望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却也没多说什么,继续纠缠着进食的师尊索要神通术法。
师父被他烦到不行,便从衣服里抓出一块羊脂白玉,玉石外皮宛如羊油般微黄润泽,借着火光还透着淡粉色的雾气。
随着师父指尖微芒闪亮,宴会的模样被渐渐镌刻。
有高大的男子半敞衣襟,系着围裙张着大嘴吞啖着野兽。
有巨熊双手捻着根小小的红薯,视做珍宝似的高举。
还有灰发劈柴的身影,消瘦的身形却依旧矫健。
画着胭脂的女孩把黄金刀拍在桌子上,一只脚踏在桌子上,一副土匪般的豪气模样。
最后的孩童微笑着站在最中央,明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他,他却是与一切都格格不入。
仿若最薄凉的人儿,不予万物一丝回应。
诸多景色汇成画卷,藏入巴掌大的白玉之中。山侧刻着大字「东荒山」,每个人旁都有着各自的名姓。
师尊-吕阳,大师兄-纵无座,二师姐-姜梓潼,三师弟-李悠,大黑熊-大黑熊。
李悠用双手接过玉石,细细揣摩,光滑如最上乘的羊脂,慎而又慎的把这块全家福揣进了怀中。
宴会并未受影响,没过一会就只剩下一地碎骨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