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笑着看向张安世,半响后说道:
“安世太过小心了些,你我皆知这少年绣衣乃陛下恩旨,安抚帝心为首,能出来几个合用的暗卫还是未知,或许一个都不会有。如此,安世还需要我帮你把关吗?”
霍光这句话有两层意思,明面上说的是,找帮孩子陪陛下过家家而已,我可能一个都不会用。更深一层则是在安抚张安世,我信你,什么能说不能说的话,都敢在你面前直言。
张安世自然是懂了的,这也是他敢让张千秋参与的主要原因。
可领导客气不代表你可以真的不客气。
张安世调整好语气后,再次开口说道:
“大将军对安世的信重,安世自然明白,大将军要务繁多,在下也能明白,只是安世自知能力有限,大小事务不敢擅专,只得劳烦大将军点拔一二,安世才能安心去办。”
霍光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张安世才说道:
“你啊,你啊,拿来我看看吧。”
张安世立马开开心心的把名册递了过去,乖巧站在霍光身侧,随时准备回答领导可能的提问。
“怎么有涂画痕迹?”
“先前准备了百二十人的名单,细查后,部份出身不符合良家子范筹,还有部份乃家中嫡系长子或独子,也不太合适。”
“安世考虑周到,甚好!”
霍光翻的极快,并没有提出太多不同意见,合上册子后,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重新翻开,指着周义的名字问道:
“可是白虎周建德后人?”
张安世点头。
霍光沉吟片刻后说道:
“白虎那边近期可有回信?”
张安世道:
“前日飞鸽,已从越地象山入海。”
霍光摇头叹道:
“秦一统后,六国余孽共推项氏反秦,高祖得百家相助,趁势而起,六国余孽在楚汉之争中十去其九,已不成气候,然这百家后人野心越来越大,多次扰乱后宫,先有窦氏,后有吕氏,近有巫蛊之祸。”
“巫蛊一案中谜团太多,江充假死,太子太傅石德失踪,若非先帝驾崩前将当今天子的生母钩弋夫人赵氏处死,今天的朝堂怕是要重蹈覆辙,如窦吕二位太后那般,再添一赵太后代天子听政。”
“之前派了青龙查探这幕后原委,从先帝碰到赵氏的河间国查起,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道家方士一脉,奕大,李少翁,李少君这三位方士,自先帝登基起,先后出入长安得以行走宫闱,然这三人已死,青龙便去挖了三人坟墓,皆是空棺,不久青龙死,按最后一封密信所言,三人皆师从徐福,且徐福可能仍在世。”
张安世显然是知道这些旧事,只是再听心头仍是惊讶不已,不由得说道:
“世间若真有这等长生之人,他们眼中的百姓只怕是与猪狗无异。”
霍光也点头道:
“有死方知生之可贵,方能体察百姓之苦,若能长生久视,怕是不能再称之为人,即为异族,视人命如草芥也是正常。所以不管这徐福死与不死,我还是只能劳驾白虎跑这一趟。”
张安世点头应道:“当如此!”
霍光聊了这许多,竟生出一丝意兴阑珊的感觉来,张安世同样如此,安静片刻后他才继续说道:
“如青龙都不敌这徐福,白虎可有把握?”
霍光摇了摇头说道:
“并无,然先帝说过安刘者周,且当年周勃能杀吕后,只能期望这周勃后人也能杀得了赵氏余孽了。”
霍光谈的是徐福,这句话里说的却是赵氏余孽,而钩弋夫人姓赵,如按这个理解,大将军对当今陛下的态度就比较微妙了。张安世自然也听到了,却装不知。
他从霍光手中接手绣衣暗卫已一年,其父张汤不习武,是法家在朝堂代表,在世时因事事以法为先,颇有酷吏名声。待张安世承袭爵位,他却因为人过于圆滑,始终不曾得到法家认可,心下多少对这诸子百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
“诸子百家也不过如此,周勃灭吕,周亚夫能平七国,周建德也一定可以将这百家自诩的后人尽数扫清。”
霍光点头道:
“道,法,儒,兵,不管是哪家也不能凌驾国家之上,百家也只能是国之百家,若再回春秋,一家挟一国一地,征战不休,我们百年后怕是无脸去见先帝跟高祖。”
张安世叹息道:
“希望白虎能早点找到这徐福根脚,随后把这些乱国之贼一举灭之。”
两人说到此处,各自在心里却又泛起一丝忧虑,如果周虎也找到所谓仙山,得仙药获长生当如何,下一个徐福吗?
霍光将目光再次放到被划掉的周义名字上,张安世同样如此。半响后他建议道:
“吕步舒吕祭酒跟我聊起过周候爷的这个孙子,夸口他这位学生若从文当可直追圣贤,若为官也是安邦定国之材,不如纳入绣衣,以便细心培养...”
霍光抚须笑道:“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