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子的肚子在孕后期大的吓人,整个人也肿了起来,鞋子穿不进去,也没办法去上班了。夜里她也找不到合适的姿势,肚子里的孩子在夜里闹腾的格外欢实。她整夜整夜的望着天花板,望着黑暗中的大衣柜。丈夫的鼾声在耳边起起伏伏,她的眼泪一串一串的掉下来。算命的曾经说她是女儿身男儿命,注定要靠自己,不得停歇。她从没有被家人偏爱过,连爱可能都谈不上。两个姐姐大自己很多,早早就在外面打工了。她是和小两岁的弟弟一起长大的,也因为家里要送弟弟去念书,自己才得到了上学的机会。虽然比班里其他的同学都要大,但能够去上学,刘燕子已经很开心了。弟弟从小身体不好,她就成了那个照顾弟弟,领着他去上学的人。父母期望的本是弟弟去念大学,可刘燕子聪明好学,总是自己教会了,又去教弟弟。可尽管如此,考上大学的也只有刘燕子自己。弟弟的分数离大学的录取分数差了太多,他自己也没有非上大学不可得意愿。然而家里把好不容易给弟弟攒下的学费给了自己去读大学,也是逼不得已。第一年刘燕子报了外省的大学,尽管是学费全免的师范大学,家里也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去。刘燕子还记得自己哭着再三恳求父母时,他们脸上冷漠又不耐烦的表情。自己考了好成绩却走不出这个小县城让她很一度很绝望,可她不甘心,说什么都不肯出去打工。她又考了一年高考,竟还成了省状元。学校贴了刘燕子的录取消息,又几次三番来做刘燕子父母的工作,好不容易才让她来了束城读大学。
从上学到工作,这一路她没有靠过别人。可这些辛苦都比不上现在,怀着两个孩子的委屈和无助。更难受的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有父亲来送过一次鸡蛋,母亲一心扑在儿媳妇身上,连一句问候也没有,两个姐姐和弟弟更是毫无音讯。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谁说血浓于水,她刘家的血就比水淡。她倒是希望只有一个孩子,这样全部的爱都给他一个,而自己也不必从怀孕就这么辛苦。
刘燕子的预产期已经过了几天了,孩子还是没有出来的征兆。住院期间,同病房的其他产妇,一个接一个的都生了。刘燕子急的不行,身体上的不适也越来越难以忍耐。终于在一个中午,痛到狰狞的刘燕子被推进了产房。
李爷爷一家焦急的等在产房外面,李忠国坐不住,不停的在走廊里踱步。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长廊里,窗外的微风吹着树叶摇晃,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摆着。窗外的蝉鸣,医院里的熙熙攘攘,这样的画面,即便过了很多年,李爷爷还是能清晰的想起来。那个时刻,一直是彩色的,是充满期待又幸福的。
第一个孩子生的还算顺利,刘燕子看见浑身是血的孩子有气无力的笑了一下。孩子的脸皱成一团,哇哇大哭,但对刘燕子来说,这声音格外动听。好像在所经过的人生里,这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旋律。
这孩子的哭声大的连外面等着的家人都听到了。李爷爷在外面听到哭声,笑着跟旁边的吴奶奶说:“呦,小家伙出来了。”
吴奶奶侧耳听着,却有些担心的问,“你说这是孙子还是孙女?我怎么听不出来?”
李爷爷不高兴的“哎”了一声。
“妈,孙子孙女不都一样吗。”李忠国早就守在产房门口了,着急地张望。
吴奶奶心里本有些不悦,这还不是为他们老李家着想,一个个都不领情。然而看到父子俩的脸,不由一怔。都说李忠国长得更像吴奶奶,脸圆一些,不像李爷爷那般瘦削。可这严肃的表情,近视镜后面的眼神,活脱脱是李爷爷的翻版。
“这怎么就一个孩子哭,另一个呢?”李忠国趴在产房的门上仔细听着。
“不急不急,得一个一个来。”李爷爷安慰着。
第二个孩子生产的并不顺利,刘燕子一度累昏了过去,被护士叫醒,”别睡别睡,再加把劲儿!“
“我不行了。。。”刘燕子哽咽,她不敢哭,她怕一哭所有力气就都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