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晚春苑,云忘川心情大好,前夜来时花了十两银子打赏门童,最后成功和门童唠了半宿。路过的侍女都鄙夷的盯着搂着门童的云忘川,那表情分明在说你袖子断了……今日,我要重振雄风!摸了摸鼓鼓的口袋,云忘川自信爆棚。
前世这种地方叫作扫黄打非十八禁,而今世不同以往,现在这里是斟酒吟诗玩二弟,是个讲究穴问的地方。云忘川昂首阔步,来之前还特意用一百两封住了二弟的口,嗯,此二弟非彼二弟,有的二弟封不住……
“这位公子,又来了?”门童一眼就认出了昨晚挑灯夜谈到半夜的云忘川,好心劝阻道“我都说了我家雪儿娘子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出道至今光是朝中三四品的大员都微服来了好几位,可也就只能在院子里和娘子喝喝茶谈谈史,公子带的钱别说是进屋子了,连院子都进不去,公子还是回吧。”
“非也非也,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云忘川随手掏出一百两银票,塞到门童手中,随后笑吟吟的拍了拍门童的肩膀。
“公子……”门童将银票举过头顶看了好久:“偷盗是要下狱的……”
“去去去。”云忘川两个暴栗赶走了门童,进入了晚春苑,东行三百米,有一小苑名落雪苑,苑内一条溪水蜿蜒流过廊下,溪水旁古树茂密,在月光的映照下留下斑驳树影,晚风凄凄,不知怎么,突然吹进了少年的青衣。远处的石桌上正点着腊台,几位衣着不菲的男人正在桌上对论,都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最有见识的那个人,仿佛这样才能脱颖而出,俘获晚春苑头牌雪儿花魁的芳心。对于这位花魁娘子,人们众说纷纭。据说雪儿此前是某位知州大人家的千金,不过后来那位知州大人因犯了重罪,被抄斩,全家上下流放,而女子则被打入贱籍。雪儿娘子十五岁被晚春苑捧成京城第一花魁,因为一手剑舞名动京城,又被称作剑姬,只不过出道三年来,依然是清白之身。有人推测,雪儿娘子眼光极高,定是有人替她赎身才肯献出良宵一夜,也有人说雪儿娘子其实早已被某位大官人收做外妇,只是还未赎身。而云忘川清楚的知道,雪儿并非是这烟花之地的女子,或者说,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雪儿娘子,只有当年云苏两家世代交好,在云家出事后一直照顾着云家的苏伯伯,只有那个在酒宴上初现芳华,一曲剑舞使得漫天星辰黯然失色的苏落雪,而那一年,她才仅仅十二岁。
打点了一位又一位丫鬟,云忘川根本没有在意掏出来多少银票,只感觉记忆愈发清晰,那个当年明媚灵动的女孩出落的竟如此倾国倾城,只是少女的眼里却没有了当日的风采,似乎在这烟花之地被污浊,可那污浊之中又饱含着一股倔强,那倔强便是她仍然活下去的理由。
站在不知来了多少次的苑口,云忘川终于有勇气开口:“雪儿。”正在喝茶听着几个大学问高谈阔论的苏落雪娇躯一震,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来,看见了门口伫立的身影。泪水突然湿润了眼眶,红唇颤颤巍巍似乎又要开口,却有几次收回。良久,名动京城的花魁娘子终于起身,用冷淡的语气掩饰颤抖,“几位,今日雪儿身体不适,还请回吧。”这几位,也包括云忘川。苏落雪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屋内,只留下几位侍女好声好气的安抚着众人,最终落雪苑的大门合上,侍女死死推着云忘川出了门,“公子请回吧,我家娘子说不见人那就是一定不见人的,公子莫要耽误时间了。”
“好,那你问问你家娘子可否隔着门与我说几句话,你把这封信拿去给她。”云忘川掏出了一封陈旧的信纸,又掏出来一百两银票塞到了侍女的怀里。
“好,那,那我这就去,公子可不要擅自闯进来。”侍女看了看苑内,又看了看银票,一咬牙跑了进去。
“秋风拂水月拂花,
一曲长剑舞芳华。
借醉悄把真心许,
愿为落雪失天涯。”
当年十二岁的云忘川看过苏落雪的一曲剑舞,便再也移不开眼,假借喝酒之时,却悄悄写下一首情诗交于苏落雪手中。记得当时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却又高傲的昂着头,把诗还给云忘川,“我爹爹说了,要嫁给有志气的男儿,什么时候你能打过我爹爹,什么时候再把诗给我吧。”少女傲娇的语气惹得两家人哄堂大笑,被当众处刑的云忘川差点拔剑自刎,云家失事后苏伯伯对云家处处照顾,那句话怎么来说来着,我拿你当儿子,你拿我当岳父……
盈盈脚步声传来,云忘川连忙把耳朵贴在门上:“雪儿?”门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听见一声悠悠的叹息声“你不该来这里的,至少不该来看我。”
“我一定会来的,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