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微拉着常小来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下人连忙劝道：“屋里有温水，不必老大动手。”黛微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天也不冷，凉水洗了精神。”说着用刚打的凉水投洗了一遍手巾，给常小擦了擦脸和手。手下笑道：“当老大的弟弟就是享福。”“我也有个姐姐，小时候也这样疼我。”“现在呢？”“现在嫁人了，不常见了。”

几人收拾妥当，常小问道：“三哥还没醒，要不要叫他？”“不用，咱们不能去太多人，人家会烦的，这次就不带他了。”“好。”手下问道：“老大真要带他去？”“是啊，怎么了，你们不喜欢？看我家小儿多可爱。”“……”黛微说着还情不自禁捏了捏常小脸蛋，手下只能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几人出了衙门，黛微喜道：“荣斋堂这么早就开门了！”“荣斋堂这些天都开门早，变勤快了，老大要吃吗？”“咱们买些，当早饭吃，顺便再给乌伯母带些。”“当早饭吃！不行不行，太贵了。送人倒是合适，我们一会儿去路边买几个烧饼就行。”“我请客，不要怕。”“这多不好意思，还让老大破费。”“不用客气，你们也辛苦一晚上了，别人都去休息了，你们还陪着我。”“能陪老大是我们的荣幸。”“好了，就这么定了！”

进了荣斋堂，黛微一连挑了十几样糕点，老板惊得目瞪口呆，堂里打杂悄悄提醒道：“从对面衙门出来的。”待装点完毕，黛微问道：“多少钱？”老板笑道：“一百文。”“不对吧，我买了这么多，才一百文？”“您是今天头位顾客，又买了这么多，给您打个折。”“是吗？谢谢老板。”“姑娘客气，吃好再来。”“行，也祝老板生意发财！”“谢姑娘金口。”

荣斋堂老板亲自送黛微几人出堂，手下吐槽道：“才一百文，老大说得可真轻巧。”“不就一百文嘛，也就顶我——两个月饭钱！”“也就是说，老大一顿吃了咱们两个月的饭钱，还只是早饭！”黛微故作生气道：“吃不吃，吃饱了送你俩去学双簧。”两人笑道：“开个玩笑，老大千万别生气。”

黛微留了两包，将其余的分给众人，常小开心不已，吃得满脸都是，黛微见有人小心收起不吃，问道：“为什么不吃？”那人面露害羞回道：“我哪衬吃这个，回家给我老婆吃。”黛微说道：“尽管吃，回来还买呢。”“还买，真的？”“当然，衙门里还有好些人没吃呢，不差你这一口。”那人还是犹豫，黛微说道：“回来时谁手里还有，再买就不分他了。”那人听了连忙拿出来就往嘴里塞，众人一阵取笑。

走过了几条街巷，黛微终于来到乌瑞雪家，黛微说道：“你们就不要进去了，别吓着老太太。”“那我们就在这守着。”“先藏起来，我去敲门，不要让老太太看见。”“是。”待护卫都藏好，黛微领着常小敲门，过了一会儿一个童子开了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黛微回道：“你是新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我叫贾黛微，这是我弟弟常小，我们是来拜见乌夫人的。”

“贾黛微！”那童子听了惊慌失措，说道：“请稍等，我进去通报！”黛微站在门口，只见厢房又有两人出来，一男一女，看了看黛微和常小，上前询问了一番，两人照旧回答，那两人又回了屋。不到片刻，童子回来了，说道：“奶奶有请。”

黛微领着常小进了门，童子领他们到堂屋，摆座倒茶已毕，童子说道：“我去叫奶奶，你们稍等。”“不急。”没一会儿童子回来了，说道：“奶奶这就来，你们稍等。”“没事。”又过了半天，仍不见乌母动静，童子尴尬道：“我再去看看，你们先喝茶。”“不急。”又过了半天，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常小问道：“乌奶奶怎么还不来？”黛微说道：“别急，你一会儿嘴甜一点。”“怎么嘴甜？”“这样这样……多说些，记住没？”“记住了。”

终于，童子搀扶着乌母出来，黛微连忙拜见，乌母看到常小笑道：“我记得你叫常小？”“嗯，奶奶好。”“好，好。”“奶奶，我给你买的糕点，荣斋堂的，可好吃了。”“好，好。哎呦，真是好孩子。”常小送过去那两包糕点，乌母欢喜异常，立刻打开了拿起一大块递给常小，常小伸手便抓，黛微拦道：“这是给奶奶的。”乌母不悦道：“有什么关系，孩子想吃就吃，我这儿这么多东西，想让人吃都没有人。”

常小说道：“奶奶，我这两天学了好多字，我写给你看。”“好，好，还会写字了！”黛微说道：“胡乱教了他几个字，我读书也不多，也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找个先生。”“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没选好。”“他那三个哥哥读书没？”“没有，他们都是从小流落街头，无依无靠的，哪有机会读书。”“可怜啊。”“不过现在好了，不用再忍饥挨饿，还能念书。”“那也只是暂时，你们做的事，哪能长久。”“确实，不过也已经让我们多了好些天寿命。您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弟兄五个，最小的叫瓶子，上个月刚死的，就在我遇见他们之前，比他还小。”“唉。”

黛微说道：“我并没什么宏图大志，既然他们四个肯跟我，我就好好照顾他们，把他们都养大成人，就是我的心愿了。”“养大成人，谈何容易，你知道养孩子多费心血。”“还好，刘辰、常大都已经大了，我正考虑先给刘辰成个家。”“成家？找好了吗？这么快！”“还没有，太多了不好挑。”“……”“自打我们起义，前来说亲的前前后后不下十家，都快挑花眼了。”“真的？”“当然，不敢骗您。可能是因为刘辰他整天抛头露面的，难免引起那些姑娘注意，小姑娘都喜欢这样的，以后再立些功名，出人头地，找对象不是轻轻松松。”“……”

黛微说道：“这男人就怕一辈子窝窝囊囊，一事无成，谁家女孩儿也不愿意跟这样的，您说是不是？”“……”“我早想好了，我本来也是被他们硬架上去的，根本不适合当什么老大，我也不想做这种事情。等过几年攒够了钱，给他们都成了家，我就找机会退下来，或者那时候朝廷招安也说不定，我就带着他们几个，安安稳稳地过后半辈子。”“你居然是这么想的，确实不错。”“到时候儿孙满堂，生活无忧，还有比这更快活的吗？”

乌母万千思绪，满心复杂，正这时，常小拿着一张画笑道：“奶奶，我给您画了一幅画。”乌母笑道：“什么画，让奶奶看看。”常小乐呵呵跑过去，指道：“这个是奶奶。”“哦！”“这个是姐姐，这个是哥哥，这个是乌先生，这个是我。”“这么多人！”“咱们一起出去玩。”“好，好，你喜欢上哪玩？”“大哥总是一个人出去，不带我。”“他一个人出去都上哪？”“不知道，找别的姐姐，我不认识。”“是在给你找嫂子。”“嫂子？”乌母哈哈大笑。

几人相谈甚欢，展眼辰正时分，黛微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急什么，吃了饭再走。”“衙门还有事，不敢耽搁。”“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何事，不是替大雪做说客的？”黛微疑惑道：“什么说客，我好多天没出衙门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知道去哪，我在这城里也没有相识的人，就想着先来看看您。”“哦，原来是这样。”

黛微问道：“您跟瑞雪是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觉得我是说客？乌母笑道：”“没事，你们来他知道吗？”“知道，他一开始还不想我来，不知道为啥。”“哦。”“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伯母您保重。”“这些拿着。”“不了不了，您留着吃。”“拿着，给孩子吃。”乌母塞了一堆零食到常小手上，常小开心道：“谢谢奶奶。”“不客气，吃完了再来，奶奶还有。”这正是大是大非，一旦切己荣危；忠君爱国，不如子孙延祚。不知黛微这一番究竟能否开解乌母，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