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道士也是一整个头大,他跑过去,捞起了狼狈的小道士敲敲他的头,又指着树上的小囡,“三清在上,你们两个真真是扰乱贫道修行清静的祸根!”
“哈哈嘿,你教我的嘛,死道友不死贫道!师傅就会窝里横,我要找观主告状,呵呵哈。”小囡不以为然,只是觉得有趣,坐在树干上晃着小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随风刮进狂徒的耳朵,也刮散了此刻他的回忆......
回到现在,这姑娘以后必须敬而远之,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更何况这是遇到了土匪头子呢?
辩得了道经的是圣贤,不闻窗外事的也是圣贤,目前看来,他还是去吃饭吧......
从树上潇洒起跳,恰好一阵风吹来,像似一年前的风携带着小囡的窃笑,狂徒不由打个寒颤,脚不受控制打滑,诶呦一声,竟也栽入草丛。
权当......权当是是致敬了一把小道士......
“阿嚏!”与此同时蹲在小囡的小道士莫名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怎么了,感冒了吗,要不要吃药?我屋子里备有感冒药。”小囡眉目难掩担忧。
小道士得到小囡难得的关心,面上不显,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我没事,不用担心,你药效要发作犯困了,需要我背你回去吗?”
小囡鬼机灵一个,看到小道士突然对她这么殷勤,当然猜到小道士是会错了意,“别搞错了,我只是怕你传染给我。”
“......你......”小道士猛然噎住,被反复捉弄,他心里跟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抬起手就要敲女孩的脑袋。
而小囡呢,前一秒还精神抖擞,下一秒眼皮就开始不受控制的耷拉,脑袋勘勘躲开小道士的指头,却不受控制的往河里砸去,困意席卷之快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男孩呲牙咂舌但仿佛又在意料之内,手张开托住女孩下巴,把她轻松拽了回来。
“看看,不听我的话,还嘴硬不?我不在你要是掉下去,不得喝一肚子苦水。”小道士一通数落。
小囡精神不振,懒得跟他顶嘴,胡乱哼唧两声,就用劲要往他身上爬。
“别乱动弹。”小道士把她摆布老实,赶走周遭的鱼儿,从河里捞出她的白脚丫,不动声色看了眼她脚链上的银铃铛,仔细小心的用衣袖擦拭干净后,才稳当的把她背起来,拾起她的白袜子、小皮鞋,欲要走。
对岸的师兄们见这俩小家伙都不理他们,反而是自顾自的贴贴,忍不住隔岸讨伐,吹哨起哄。
“你这小子,还让你背上了?”
“这么看,那狂妄的家伙还真没说错,这小子,打小都会拱白菜了,长大还了得?”
“小囡快下来,别被居心不良野猪给骗了,哈哈。”
师兄们喧哗个不停,惹得小道士脸青一阵红一阵,好不尴尬,好不害羞。
“好吵,不许叨叨......”昏昏欲睡的小囡在后面用力扯他的脸,并鼓足腮帮子,隔着道袍撕咬他的肩膀,提醒催促他管管这群碎嘴的师兄。
“好好,我这就让他们走人,你别生气,别生气。”小道士这时候也没工夫跟女孩计较,他轻轻拍拍女孩的大腿,把她哄安静以后,回头朝着那帮人翻白眼竖中指。
“我瞧诸位师兄实在是闲的厉害,是不是膳房里新增的红烧鱼I、粉蒸肉盐放太多了?不如我向小囡提提意见,让咱们返璞归真,思忆思忆过去的清汤寡水?”小道士指指自己背上的钻石王小五,一脸嚣张欠打的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骑驴唱本,走着瞧。”
“哼,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我们走。”
“......民以食为天,且等我们吃饱了再来找你吵架。”
一棒子人纷纷丢下狠话,但显然充饥命脉被男孩用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方式给拿捏,使他们缺少太多底气,以至于走的过于狼狈......
小道士脸上挂笑,得意的冷哼几声,一脚踹开卧在面前挡路的熊猫崽子,顺带拯救了被压在下面的小团雀。
背上的女孩无意识的砸吧嘴,呼吸趋于平缓,小道士回过头就能看到小囡粉嫩的侧脸和娇憨的睡态。
说混账话的师兄们都走了,而他的脸却依旧羞红,小孩子之间有着最纯真、最朴实,最懵懂的喜欢。
在大人看来像是幼稚冒泡的过家家,一笑了之,但实话实说,小道士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
山上,手持戒尺的严厉师叔和两个小家伙的不正经师傅,一左一右站在老观主旁边,注视着一切。
“当如璞玉,然则玉不琢不成器。仍需谆谆善诱。”师叔拿起戒尺在空中划划。
“师兄此言差矣,师今人不若师古人,师古人不若师造化,毕竟......道法自然。”逍遥道长笑着摇摇头。
“咳咳......呼......”老观主一阵咳嗽打断了闲谈,两人迅速紧张搀扶。
“无碍,老道已经是风烛残年,再不奢求几年可活,但既然撑过了上个冬天,就还能苟活下一个春天。”老观主用乐观豁达的语气向两人聊着自己的生死。
“师尊......”戒尺师叔多少有些落寞,几个月前老观主是即能跑又健谈,可一个小小的风寒就差点叫他仙逝,可谓世事无常......
“不妨多活一些年数,徒孙女可是要给您盖金观的。”逍遥道长嘿嘿一句玩笑话,但其中关心不比师兄少丝毫。
“囡囡啊.....单凭我一介冢中枯骨,留不住,不留住,金鳞岂非池中物......”
“师尊何必妄自菲薄?米国的传道,使各色皮肤,各种语言,各个国籍能够共奉三清,齐颂道经,师尊之功首屈一指。”
“是也是也。那贼丫头知道你这么夸她,尾巴都得翘到天上!”
老人微笑着摸摸白胡子,“赤子之心,返璞归真。万千道法,一元更始。近百年专气致柔,能为婴儿乎?”
“定能。”戒尺道长脱口而出。
“......或能。”逍遥道长一改刚刚轻佻的态度,好像深思熟虑一番才给出来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能,也就是说还有几率或不能......
戒尺师兄的脸色瞬间下拉,幽怨的眼神瞪着他,仿佛是怪罪师弟不去成全,反而只泼冷水。
但被老观主大笑打断,“哈哈哈,只有你不糊弄我老头子,愿意说句实话。你师兄和其他的道长们都不经考虑的附和顺应,以为这样子就能让老头子安度晚年。岂知刻意追求,实乃小道尔。逆反自然,只能是南辕北辙,徒增笑料。”
“弟子受教......”戒尺道长惭愧的低下头。
“弟子敢问,何谓大道。”逍遥道长明知故问。
老者没有回答,且听山涧汹涌澎湃的激流飞荡入河溪中,趋于柔和平淡。水花溅起的雾气弥漫在天空,两个小娃娃的身影若隐若现,好似脱离了凡间的沉沦。
一阵微风拂过,吹来阵阵铃声。
大道何谓?
上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