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传听说他要推荐自己后,说等他到了搜查一科,他们兄弟两个就一起办案,一起在黑暗里伸张正义。陈传别提多高兴了,可那天,天一直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要下雨一般。
等陈传得知了消息,冰凉的脚步踏着地上的积水赶到了医院的时候。
医生低沉地声音说,“是病人自己拔掉了输氧管,自杀了,没抢救过来。”
陈传沉默了一瞬,才难以置信地看到倒在病床上的韩锦云。
以及,周围的声音进入耳中,“太惨烈了,那已经不能说是算个人了.......”说话的人也是韩锦云的同事,跟他在一起的两个刑警都在哭。
医生说,“他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脸部被打的都是血,大块大块的肉都跟被挖掉似的,他的一只眼睛被打肿了,不能够睁开。而他的身上也遍体鳞伤,像是被用刑逼问过,他的腹部有一块烙铁的痕迹,双腿和左臂也都被打成骨折,而右腿的下部分已经没了。”
“病人是感到了极大的痛苦,因为这样的身体即便没有死,只要还活着一天,他就要痛苦一天,死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他说着,带着惋惜的神情将白布盖在了病人的身上,这副没有呼吸的身体很快被医院的工作人员推走了。
他的墓碑上被刻着“烈士”的字样。下葬的那天,陈传和周围的警察站在大雨之中,他们每个人眼里都充满着义愤与不平,为什么躺在这里的不是犯罪的人,而是一名年纪轻轻未来一片锦绣前程的好警察。
陈传问过他们搜查一科的警察,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是谁杀害了他。
局长把他叫了过去,跟他说上次搜查的血奴部落,仅仅是他们的一小块根据地。而被抓捕的血头,也不是他们真正的幕后首领。而韩锦云为了调查案件,尽快把那些被迫卖血的人救出来,他铤而走险孤身潜入了那个黑暗的地方。可谁知给了他线索的卖血人,被逼问出了韩锦云的名字。
上一个被抓的血头跟他们交情很深,或许是出于报复,才被打成了那个样子。他说到那里的时候,抬头意有所指得看向陈传,“他死前跟我推荐过你,但锦云的结局你也看到了。”他轻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多,当刑警是冒着生命的风险,这绝没有开玩笑,知道这轻重,你还想当刑警吗?”
陈传很少哭,但他的眼眶已经红了,他沉默了许久,什么都没有说。
那之后,他还在城里的时候,他经常买花给前辈送去。站在那一堆墓碑里,他看着前辈穿着警服帅气的照片,他有时跟他聊聊天,把最近的工作顺不顺利,都跟他说说。
“我已经不做警察了,前辈。”他将花放在墓碑前,他忽然想到了,在韩锦云出事的半个月前,两个人看了一场演奏会。
过程里,陈传完全是心不在焉,他压根对音乐不感兴趣。但远远的看过去,穿着白色裙子的那个女孩子腰倒是挺细的,手指也很漂亮柔软。
韩锦云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思,“弹琴那个人漂亮不?”
陈传如实地说道,“美则美矣,就是略带稚嫩了点,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
韩锦云向来一脸正经,难得开朗地大笑,“她是我妹妹,才十七岁。”
陈传闻言很惊讶,“我靠,大哥你深藏不露啊,从来没跟我们哥们几个说过。”
他托着腮,很认真地倾听着弹奏,“不是亲的,表妹。”
“挺好。”要是他也有这样一个漂亮,还会弹钢琴的表妹,应当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韩锦云朝他看了过来,锐利的眼神里带有一丝微光,“你猜,她学钢琴多久了?”
陈传寻思着说道,“起码得七八年,演奏者年纪这么小,一看就是从小学到大的。”
韩锦云微扬起唇角,“不到半年。”
陈传一下子懵了,可看过去对上韩锦云的视线,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他一时也沉默了,是钢琴的声音渐渐将他环绕,当琴声截止,一曲结束后,演奏的女孩从琴凳站起来。她走上前去,在舞台上对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她表情刻板,没有分毫的微笑,她长至腰间的长发与白色裙子衬得她好像一个从月亮上走了下来,不小心误入凡尘的仙子。
就在此时,场内响起了一阵轰轰烈烈的掌声,而韩锦云也使劲的鼓掌。
陈传也微微笑了,一同鼓起掌来。就在那一天回去的路上,前辈忽然低头说着,“有段时间要见不到我了,我要去比利办一件很重要的案子,如果哪天,我要是也遇到了什么意外......”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陈传打岔,他语气很凶,“说什么呢!不吉利!要是别人我就骂他了。”
韩锦云倒是没有生气,他语气缓慢,看上去十分沉静,“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了,你照顾好,今天舞台上那女孩。”
原本以为他只是忽然感慨,现下却觉得他当真是做着赴死的准备。
陈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要是别人我也就照顾了,你放心,你那表妹跟你一样。”他颇有些嫉妒地说道,“天才是什么,天才就在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