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殿下不远万里而来,这就是你们南楚的待客之道吗。”
守门的将士听这大嗓门的女子在这儿嚷嚷,只觉得头疼,但她后头跟着大梁兵士,每一个都身着轻银铠甲,还拿着锋利的长枪,人人带着半镂空的铁面面具,从前往后望约莫一千五百人,乌泱泱的人头,气势极其吓人。
他们中间还围着两辆三驾马车,驭车架的马匹都是汗血马,那坐在上头的车夫,看着只是身着普通的麻布衣物,那脸却冷得很,黝黑的眼神里冒着血丝,透着股不同于常人的狠劲儿,瞧就不是单纯的车夫。
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这车里一人都没有也不能放进去,可这位穿着褐色勾丝云纹薄纱绒裙的女子却不依不饶,定要让他们放行。
“怎么回事。”熟悉的沉稳男音在身后响起,那士兵回头一望,瞧见来着宽阔雄厚的肩膀,黝黑略黄的粗糙皮肤,炯炯有神的鹰眸和从眉眼之上划过整个右眼眸的长刀疤,往日狰狞可怖的那张脸,此时此刻落在他眼里却是那么让人安心。
“樊将军,这女子说是大梁四皇子随身的嬷嬷,此次跟着他们来,但这车上一个人都没有,咱们说不放人,她就在这儿胡搅蛮缠,说自己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来,可非得要现在进去,瞧了布置放好东西才放心。”
自个儿的手下还是知道的,瞧他们松一口气的模样,便摆摆手让他们推回去,独自面对那位嬷嬷,“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活了三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听人称我为姑娘的。燕然觉得心里好了些,便收了些情绪望向眼前那男子,言,“我叫燕然,是四皇子的贴身嬷嬷,身后就是大梁四皇子的车架,这些人也是我们殿下座下的亲卫。还有部分,是太子殿下拨来的人。”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个金红的帖子,递过去。
见他打开看了,便接着说道,“这帖子可是你们南楚的陛下亲自下的,咱们陛下知道这回事儿,便派了四皇子过来和谈,可没想到我人和东西都在这儿了,你们的兵士却不放我进去,这是什么道理。”
他瞧这女子面上多细纹,面容青黄,眼神是很清明,可眼角下有不少黑眼圈儿,疲惫之态是掩饰不住的。那递过来东西的双手也是多褶皱和水泡,一看就是常年做活的,再加上这帖子,必定是宫中嬷嬷无疑。
“在下樊影,是晟延皇宫的禁卫将军,燕然姑姑,虽然您不远万里而来,但我们宫内确实有规矩,外来国之人入南楚宫廷,不见到来主,是不能入内的。”
樊影说话时温柔而轻慢,可还是让燕然有了要发火的迹象,他一瞧这人又要发作,赶忙接着说,“不过,我们皇宫附近,就有一座迁城楼,里头有宫里包下来的院子,想来是可以安置您和这些兵将的。那里的环境,胜过鸿胪寺百倍。”
燕然蹙眉,“我们若是走了,之后这帖子怎么办,我们殿下谁来迎。”但她瞧樊影面色铁硬,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那眼中时刻盛着杀意冰刀,瞧就是常年历经杀场的,罢了,来是为了和谈的,“那这么着,我们不进去,就在这里等,行不行。”
“这样对市容的影响不好。”樊影摇头,“您看,咱们皇宫纵然离民市有段距离,但过个几里,也是有百姓搭盘的,您若是在这儿一直站着,那不是告诉外人,我们南楚招待不周吗。您是要走,我这便找兵士给您带到迁城楼,在那儿我们给您的待遇绝对是最好的,必不会出任何岔子。但若是要留下来的话,那我们只能请您屈尊,回到鸿胪寺。相信大梁四皇子一定是个信守诺言的,在这半个时辰内必定能赶到宫中。届时我们再派人去接您,如何。”
“哎!你!”燕然气不打一处来,这南楚鸿胪寺离这儿整整两个集市,他们远道而来又不识路,进来的时候光绕路就走了不少,若是再回去,只怕别说见到殿下了,连宫宴都赶不上。
可她转念一想,冷哼,“你们南楚难道不是招待不周,我们的人昨日就到了,今日出门竟然没有鸿胪寺的官员引道,这像话吗。”
樊影微微一笑,“我是武将,文臣的事儿不归我管,燕然姑姑若是有气,等见到我们陛下的时候,正正有您面圣申冤的机会。”
油盐不进。燕然一口气堵在这儿发不出来,撸起袖子就要撒泼,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女子声,“燕然姑姑!”
她回头去看,萧婴灵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后头那拉长带着面具的优雅身影,应当就是萧夙成了。心顿时放了下来,在萧婴灵牵起她手的时候,面色也变得很温柔,“你这小妮子,去哪儿了。”
话音落,见着萧夙成走过来,便躬身行礼,“拜见玄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她一行礼,那些兵士全跟着了,甚至车夫都跳了下来,齐身呐喊单膝跪地,这数千人出声齐整动作的气势,将南楚皇室东门所有的兵士都吓了一跳,唯有樊影,面色及身子尽数未动,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萧夙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方言道,“都起来吧。如今是在外头,不必总是怎么繁琐,以后就不必行礼了。”
樊影瞥眼瞧了瞧他的神色,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上前同萧夙成施礼,“南楚正四品禁卫上将樊影,见过大梁玄王殿下。”
“将军请起。”萧夙成轻笑,“南楚确实是个很守规矩的地方,本王的车架、手下的人都到这儿了都进不去。樊影将军也是个很会做事的人,懂得如何体面的把我的人安置到最好的地方。不过,鸿胪寺的人,我怎么没见到。”
照理来说,别国王侯亲致,不论两国当下交流之间是何关系,都应当正礼相待。而入宫参宴这么大的事儿,正该由鸿胪寺的人引见。可如今却是燕然自己带着人来到皇宫门口,南楚鸿胪寺的人却不见踪影。
樊影暗自记在心中,面上只是笑着回,“殿下,臣刚才已经说了,武将征战在外,对文臣的事儿确实不是很清楚。宫宴已经准备好了,殿下是南楚最尊贵的客人,不如就由我和我的亲卫们护送殿下入宫如何。”
燕然立刻就要出声拒绝,却被萧夙成拦了下来,“樊将军既有此心,本王自不会拒绝。”说着他就一马当先地走在了最前头,樊影紧随其后,踏步前给不远处的兵卫眼神示意,那兵卫立刻掉头,从另外的方向朝宫内跑去。
彼时,染红衣带着宁敏峰从南门回到宫内,边带着他快步朝议事堂而去,边与他低头叙些家常儿。议事堂是当今南文帝与众位大臣叙朝中事之地,很多的机密要事都是在这儿决断,往日里是不让人进的。
不过公主殿下因得南文帝喜爱,时常来往,久而久之的,这十步一哨的禁卫们见着她,只抱拳行个礼便当做没瞧见。可没想到,当她带着宁敏峰来到正殿大门前,却被那位不苟言笑的禁卫副统领安逸尘,给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