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艺趴在在桌子上呆呆地望着收音机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她面前的收音机里重复地播放着《春天姑娘》这首歌,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右胳膊被头重重的压着,左胳膊摸着自己还算年轻的脸庞,她的胳膊都已经开始麻了起来,但是她并没有变化动作或者挪动一下下。她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像一个雕塑或者蜡像,没有呼吸没有毛孔,她沉寂的像个死人。
“亲爱的春天小姐,那些最鲜艳的吻最美丽的笑声,市长先生把你遗忘了吗?他曾经对你说,亲爱的春天小姐这儿永远爱你……”收音机不断地飘扬出这几句词,周艺趴在那,喃喃低语:“你真的把我忘记了吗?那我真的把自己忘记了吗?”
十年前
周艺还不是春天小姐,周艺是一个小镇姑娘,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在每天傍晚骑着自己的粉红色的不算崭新的自行车在小镇上晃悠,周艺喜欢看日落,黄昏的日落温柔,明亮,是爱人的外套,母亲的被子。但周艺最爱的还不是直晃晃地盯着天上已经缓缓下降太阳,而是看着各家各户的窗子。周艺觉得啊,落日不是在天上,而是在家家户户的窗花上,算不是光滑巨大的窗子,散发着橘黄炙热的光,融化的黄金洒落在窗户和广告牌上,洒落在路人的肩头上。这个时候的太阳啊像是一个鲜美多汁的橘子,一个可口的熟到顶的让人垂涎三尺的橘子。周艺就爱在这个时刻在街上闲逛,虽然她这样的闲逛需要承受母亲的怨气,承受着父亲的抱怨。因为她需要在傍晚赶回家,把校服麻利地脱掉,系上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等着把一道道菜端上别人的餐桌,需要搬啤酒,需要在嘈杂的环境中告诉妈妈那一桌客人需要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多,杯子,纸巾,吃小龙虾的手套,需要冰的啤酒,需要啤酒起,需要告诉妈妈3号桌客人牛杂不要了,6号桌客人要再加一个萝卜,需要当爸妈在厨房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在外面记菜,“这个地锅鸡是特色菜,尝尝吗?”“要点几个凉菜啊,四个行吗,两荤两素?”就是这样,小镇的小饭店就是这样,嘈杂,油腻,没有菜单,没有很多服务员,厨师是爸爸,而服务员,前台,记菜员是其他家庭成员。周艺想逃,疯狂地想逃,可是逃需要钱,当她鼓起莫大的勇气向爸妈开口,想要一点点钱作为工资。桌上雷雨密布,夏天的雨,夏天的雷就在饭桌上下了起来,打了起来,“要不要我也给你算算,我们养你那么大花了多少钱?”“要钱?你要钱干什么?小孩子要什么钱?”可周艺想养我花不了什么钱吧?学校是公立的,教室桌子吱吱呀呀,教室地面的水泥地每天都需要浇水,没有零花钱,一分没有,小孩子不需要钱,不需要零食不需要玩伴,只需要在家吃饱就行。周艺从小坐在奶奶那辆自行车后座上上学下学,一直到了大了还是那辆自行车上学下学,周艺想着这也花不了什么钱吧?周艺想啊想,看着爸爸像是在开玩笑的脸,看着妈妈一会看向自己一会看向爸爸的咕噜咕噜转地眼珠,听见奶奶叫着小艺,瞎说啥呢?周艺选择了笑笑,“开玩笑呢,没想要!”大家好像都笑了,可周艺觉得的他们的笑和自己的笑一样,只是为了吃完这顿饭。周艺一边笑一边准备吃饭,但只有她知道:逃!一定要要走!
夏天让周艺忙碌得像个陀螺,她没有办法停歇,上课,考试,放学,回家,麻利地系上围裙,在一桌又一桌的客人中周旋。傍晚去看日落成为她一天中唯一可以透出头去喘口气的时刻,所以就算谩骂,埋怨,不理解她为什么回家那么晚,不支持去街上闲逛等等这些,周艺都充耳不闻。周艺只知道初夏的日落往往伴随着柳絮往她鼻孔,口腔,头脑里钻,孤独无法呼吸出去在她身体中繁衍。
夏天像是一瞬间过完,孤独开始没有了柳絮的阻拦,又渐渐飘了出来。这个北方的小镇没有秋天,人们脱掉短袖,就穿上了棉衣。天气又干又冷,想要把人活吞了,脸干的发疼,周艺讨厌死了夏日后的日子,苦苦哀求春天的到来。但是今年不同了,周艺的心开始悸动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瞬间,唐晔走进了这个可爱可怜的女孩心里,可能是周围的人都开始恋爱,中学生的教学任务里,好像是有只谈恋爱这项任务一样,大家开始变得成双入对,谁要是不谈个轰轰烈烈的恋爱就变得不合群,老师不停抓着早恋,可越这样越像是某种催化剂,催的少年的心不断的碰撞,融化,揉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