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过在女生家里冲澡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事件之后,我正在脱衣间内,穿上那套深黑色的运动服。这是许晴父亲的衣服,意外地散发着一股不错的气味,没有大叔的味道,反而像是一直被收在衣柜深处,时间的沉淀让它留下了独特的气息。
听许晴所说,似乎是在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把父亲的衣服带来了。
于是今晚就让我怀着感激的心借用这套衣服。
擦干头发之后,我走出浴室,回到许晴所在的房间。
“我洗好了,谢谢。”
“嗯。那我也去洗澡咯。”
许晴一派轻松地这么说,毫不迟疑地前往浴室。
……咦?洗澡?她要去洗澡吗?
洗澡是理所当然的,这我当然知道,但是这里有男生耶。而且还不是她的男朋友或任何亲人。
我只是她的同学,在这之前甚至没交谈过。我跟她是这么不熟的同学。
不久之后,便听到了哗啦啦的冲澡声响。
“……”
这到底是因为没把我当成异性看待,还是信赖我?我想,应该是前者吧。
我想起来了。青梅竹马曾对我说“我觉得小空你很可爱,很像小狗!”说不定我其实是一种不会被女性当成人类的生物。
“……灵机一动啊!”
既然我只会被当成狗,而不是人类,那我跟着许晴进去浴室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她一定会说“呀啊啊!好可爱!”然后摸摸我的头……不,那当然不可能了。她肯定会揍我一顿,然后报警。
叮咚──
设置在室内的门铃对讲机响了。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来访吗?
“该怎么办呢……”
我可以出去应门吗?如果来者是许晴同学的熟人,那就麻烦了。
但又不能置之不理。我是不是该去叫她?
“不行不行,她在洗澡耶。我当然不能进去浴室找正在洗澡的女生了。”
叮咚──
门铃又响了。抱歉,你还是下次再来吧。
现在的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叮咚──叮咚──叮叮叮咚──
叮咚──叮叮叮叮叮叮咚──
“吵死了!”
别一直狂按门铃啊!可恶,这样一来,不应门也不行了吧。
我做好觉悟,前往玄关,缓缓地打开大门。
小晴晴!────你是谁?”
站在门外的,是个头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的女人。双眼周围有着浓浓的黑眼圈,像是被人打了两拳一样,甚至黑得可笑。外表年龄看起来像是大学生……或许还要再大一些。身上穿的是松垮垮的衬衫与短裤,那松垮的程度,仿佛是被人扯烂了一般。是居家服吧。虽然整体散发着一种不健康的气氛,但容貌倒是挺别致的,称得上是美女。
“我叫林乐,许晴同学的同班同学”
“我想这里应该是小晴晴的房间才对……啊,莫非你是她的男朋友?”
“我不是。”
“我看起来哪像是可疑人物?外表明明是如此地无害。”
“是喔……”
眼前这位神秘姐姐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全身上下。
“既然只是同班同学,这么晚了在女生的家里做什么?”
“……我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我下意识地扯了个谎。事到如今,只好继续圆谎了。
“是。我跟家人发生了一点争吵,于是……赌气之下,就上了山。在途中进去便利超商买东西,就遇到了许晴同学。于是她就收留我在家里过夜。”
“这样啊。小晴晴还是老样子,真是个滥好人。太没戒心了。”
“就是啊。”
“……你果然打算那个吗?”
“什么?”
神秘女子扬起嘴角。
“当然就是那个啊。健全的男女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你怎么好像突然换了人设?”
神秘姐姐扬起嘴角奸笑,感觉有点变态……不,现在就认定对方是变态,似乎还太早了。
“啊,我叫做优春奈。职业是色情漫画家。”
这种事真亏你能说得这么正大光明。不,对自己的工作骄傲,应该是好事吧。
“你可以亲昵一点地称我为“小奈奈”~”
“听起来好像有点色色的,会是我想太多了吗?”
讨厌~林乐同学好色喔~”
“滚。”
“唉唉,我有件事想要请你配合一下。”
“什么事?”
“你在那个的时候尽量靠着墙做好不好?因为我就住在隔壁。”
“这……你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做──AI”
“滚。”
她只说出一个字,我就明白意思了。但我还是很懊悔,真该在她说“那个”的阶段就察觉。
这家伙真的很不妙。比便利超商抢匪还要难搞。
“离家出走的男孩跟辣妹,在同一个屋檐下交织出来的纯爱故事,最后……啊,不妙,我灵感来了。我想到了新的剧情。抱歉,林乐同学,我该回家了。”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没有啦,刚才难得听到小晴晴大叫的声音,所以来看看状况,只是这样而已。那我走了,再见~”
说完,这位优春奈小姐轻轻地挥了挥手,进了隔壁的房间。这人真猛,简直像一阵暴风雨。
就连能够从正面击退超商抢匪的我,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刚才真是辛苦你了。小奈姐是个很奇特的人吧?”
“岂止奇特,简直是疯狂。竟然能让我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留下这么强烈的印象。”
“啊哈哈……”刚洗好澡的许晴苦笑着回应。
现在许晴身上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刚才黏在脸上的泪痕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彻底吹干的头发在室内的灯光下显得亮丽动人。
或许是因为头发不再散乱的关系,现在的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美少女。
可能没戴眼镜也是主要的因素吧。现在能清楚地看见许晴那精致的五官。
“抱歉喔。被误会是我的男朋友,一定让你很不愉快吧。”
“不愉快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我已经把刚才跟优春奈小姐之间的对话内容告诉过许晴了。
不过,关于“那个”的对话却没有告诉她。当然说不出口了。
“那么,林乐同学。”
“是,许晴同学。”
两人之间突然严谨了起来。许晴在床上端正地跪坐,我则在地板上端正地跪坐。
“你……要在哪睡?”
“我可以睡沙发上。”
“那、那可不行。不找个妥当的地方睡,整晚下来身体会很酸痛的。”
“不然要怎么办?难道要跟你一起睡在那张床上吗?”
“……可、可以喔。”
“真的假的?”
许晴的脸红得像快爆炸的炸弹,她将头别了过去,手指开始逗弄自己的头发……莫非她果然是个爱玩的辣妹?
再怎么样,也不该跟没有任何关系的男性睡同一张床吧……
但是,从气氛来看,她很明显地是真的在害羞。
或许她真的只是关心我,才会提议让我睡在床上。
“林、林乐同学?别这样一直盯着我看……”
“呃、喔喔!抱歉。”
“我、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你要是敢做瑟瑟的事……我真的、会生气喔……”
“放心,我绝对没有那种意图。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会碰你。我也不想那么做。我完全没有想碰你的念头。真的不可能。”
“……说到这个地步,反而有点伤人呢。”
我拼命地保证,不过看来是造成了反效果。许晴嘟起嘴巴,似乎有些不满。
“睡玄关──还是不好吧。我睡这里就行了。”
“这里……你是说,要睡地上吗?”
“嗯。”
“这样身体会酸痛吧。”
“应该不会,有铺地毯,很软的。”
“这……可是……”
“不然你是真的很想跟男人一起睡吗?”
“别把我说得好像是婊子。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处──我是说,我没那种经验。”
“原来你还是处女。”
“为什么要说出来!?你都知道我刻意含糊其词了!”
“不用在意。我也没经验……一样是处男。”
“林乐同学,你个大变态!”
许晴看起来是真的在生气。从这段对话,可以确定一个事实。
许晴──其实很纯情。
现在她的外表看起来比较朴素,的确不难想像,但是从平常她在学校的那一副辣妹模样,实在很难想像她其实是这么地纯情。
“好了,该睡了。晚安。”
不等她回应,我就迳自在地上躺下。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别勉强自己喔。”
“嗯。”
“那我关灯咯。许晴这么说,同时关了房间里的灯。
“晚安,林乐同学。”
“晚安,许晴。”
接着,我听到了盖上被子的声音。黑暗而模糊的视野中,看得到许晴躺着的身影。
“……”
真是万万没想到,我竟然会跟许晴在同一个房间睡觉。
这下子该怎么向青梅竹马解释呢?不,根本没必要解释吧。
我都已经被甩了,而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解释的必要。
明天起该怎么办呢?一定还会再跟她碰面的。
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见她?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以我对她的瞭解……她应该会用跟往常一样的态度和我相处吧。这让我愈想愈不甘心……!
“呼……呼……”
许晴那边传来稳定的呼吸声。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我也快睡吧。
现在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如果明天青梅竹马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跟我说“早安”,那我应该要发飙,吼她一声“少啰唆!你这引人误解的女人!”。嗯,就这么办。
我在心里盘算着这种不可能实行的计划,意识逐渐模糊。
手机的闹钟在耳边响起,强制性地使意识清醒过来。
我伸手摸索,摸到了手机,关闭闹钟,确认现在的时间。是凌晨4点。
我得骑三个小时的自行车回去,所以必须提早起床……不过,还是好困啊。
我脱下昨晚向许晴借穿的运动服,穿上原本的制服。
从防犯的角度来说,一声不响地离开应该不妥当吧……我这么想,于是悄悄地靠近在床上睡得香甜的许晴。我没有任何邪念,绝对不是为了窥视女生的睡脸。
“……妈妈……爸爸……”
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许晴她……小声地呼唤着父母,眼角还流出了泪珠……看来她真的很爱她的父母。
光是想像他们不在,就能哭成这样。
“许晴同学。”
“……嗯?”
我呼唤她的名字,温柔地摇了摇她的肩膀。于是,许晴缓缓地睁开眼睛,惺忪的睡眼向上盯着我看。她似乎还无法清楚地认知现实状况。
“林乐同学……为什么会在人家的家里?这是在做梦吗?”
“不是做梦。你昨晚收留我过夜,忘了吗?”
我的心里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即使如此,我还是继续向她说明。
“嗯嗯……对喔。现在几点了?”
“早上4点。一大早就吵醒你,我很抱歉。我想说在回去之前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因为你必须将门上锁。”
“呼啊……早安~”
“你的回应是不是慢了一拍?不过,早。”
原来睡醒时的许晴是这样的啊。感觉特别幼小、可爱。
我花了一点时间等许晴的意识完全清醒。然后,她送我到门口。
我骑着自行车,开始清晨的骑车运动。
这是一段长达三小时的艰辛旅程。
虽然清晨冰凉的风吹着全身,我却依然满身大汗。最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这是一栋十五层的公寓大楼,我住在五楼,格局是四室两厅,也就是除了客厅、厨房与饭厅之外还有4个房间。
家人过世之后,我仍住在这里。
一个人住这样的家稍嫌太广,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回到家之后,我简单地冲了个澡,再度穿上制服。
忙完之后,已经到了该上学的时间。
“真不想去学校……”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说出了真心话。我跟许晴同班,不过问题并不在这里。
问题在于我的青梅竹马。她也跟我同班。非常尴尬。
这时候──
房里突然响起了“叮咚”一声。这究竟是来自地狱的旋律,还是死神造访的信号?
……当然,这只是门铃声。问题在于按门铃的人。
在门外按铃的,一定是她。凭直觉就知道。真不想应门。但是,不应门也不行。
我拿着书包,拖着想要赖在地上的两条腿,前往玄关。
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液,我缓缓地将门打开。
“小乐,早安!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呢!”
“……”
还真的跟我想的一样,她活泼开朗地来跟我道早安了。还一脸无忧无虑的样子。
林依依──她就是我的青梅竹马。
那完全不懂任何恶意的开朗笑容,足以让所有看到的人满心幸福。
及肩的亮丽头发随风摇摆,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应该是洗发水的香气吧。
虽然依依的体格比平均体型还要娇小,但是明亮耀眼的气质却使她存在感十足。
个性直爽、开朗、温柔……在学校内应该没人会讨厌她吧。
依依跟每个人都处得很好,从初中的时候……不只,应该从小学的时候就很受欢迎了。
至于我,总是被当成她的附属品。甚至还有人当我是缠着她的跟班。那样也好,我就是想跟在她的身边──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直到昨天为止。
“你昨天上哪去了?联络不上你,也不在家。”
“我昨天出了门,去有点远的地方办事。手机忘在家里了。”
“办事?什么事?”
“秘密。”
因为我被你甩了,所以上山去自杀!
当然,这种话我是说不出口。如今回想起来,我昨天实在是太傻了。
“青梅竹马之间不该有秘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告诉你。话说回来,我昨天可是刚向你告白过耶。还记得吗?”
“嗯。啊,不过,今后我还是想要跟你保持友好的青梅竹马关系喔。”
……这样未免太残酷了吧?如果这是网路小说的话,应该会被加上“含残暴描写”的十八禁标签吧?
而且依依嘴上这么说,却是一点恶意都没有。她是纯粹地想要继续跟我和乐融融地相处……就是因为没有恶意,才更伤人。
“不行吗?”
“老实说,很难受。”
“但是,你说想跟我交往,就是想要在一起的意思吧?不过我跟你是青梅竹马,即使不用交往也能一直在一起,我觉得这样没问题啊。”
依依一脸不解地说道。看来她是打从心底这么想的。
我感觉自己好像在跟幼儿园小朋友说话。难道她完全没有恋爱感情吗?
即使如此,一旦她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跳还是不争气地雀跃了起来。真是不甘心。
“我说,依依啊。今后我们──”
“好了!快去上学吧!不然要迟到了!”
说完,她握起我的手,拉着我要去上学,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彷佛目前为止的关系理所当然地存在。要是我能够讨厌她,那该有多好啊。
即使被甩了,我还是喜欢着眼前这个女孩。
“唉……果然会这样。”
早上的教室闹哄哄的,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独自抱头烦恼了起来。
理由在于依你。我无法不去在意她,忍不住盯着她看。
在同一间教室内,眼光会不由自主地转向喜欢的人,这是人类的本能,无可奈何。
我坐在教室靠窗那一排最后端的位子,全身喷发黑暗气场。
依依的座位在靠走廊那一排的前面数来第二个位子。每到下课时间,总是有几个人过去围在她的座位周遭。同样地,现在有三个女生正在跟依依交谈。
不只女生,偶尔也会有男生跟她搭话──啊,现在正好有个短发帅哥,他是班上的中心人物──脸上浮现有些腼腆的笑容,走向阳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