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总觉得生命既脆弱又坚韧,和万物的生长消亡的规律一般,无法抗拒不断生长却又陨落进泥土。人类亦如此,愿意留下种子的,便再复刻重生的奥秘,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大概山川河流都无法做到,日月星辰都无法确保,宇宙之大,是地球上渺小的一切都无法参悟的,我们都在未开智的时间段,肆意生长,在顿感悲伤的年岁戛然而止。
那年冬季的雪是我出生以来见过最大的一场雪,山顶光秃秃的油桐树都被压断,白茫茫的,不见枯叶。青瓦缝隙间渗出袅袅炊烟,那是记忆深处对于冬天专属的味道,寒冷的风里藏匿着万物寂静的呼吸。
“阿瑜,你喜欢雪吗”
“不喜”
“为什么?”
“雪片消融的太快了,瞬而又带来刺骨的冰冷”
和人心一样,总是善变的。
踩在厚厚的雪上,就像梦里忽而踩空的瞬间又被接住,后来奶奶总喜欢用雪来做酿米酒的冷凝水,放在酿酒锅炉的最上一层,我总得站在锅炉台上周而复始地帮她换掉融化变热的雪水。那一刻,我也不大喜欢雪了。
直至一夜过后,大雪封山了,所有牲畜牛羊都被关在圈里,啃食干枯的稻草,人类也是一样的,躲避在自己建造的房屋里,感谢上古重黎送来的火种。打开家门,深雪漫过门槛,母亲为我们穿上小雨靴和厚衣服,和姐姐一起出门踏雪玩耍。不用想都知道,阿瑜定是变成一只胖猫,趴在火堆旁睡觉,他向来不喜欢雪。
夜晚,冰冷肃穆的山风冷冷呼啸,熟睡的耳旁传来咿呀的枯木摇晃声,身体得以庇护,我想我们不曾那么苦难。
很快,冰雪开始消融。溪水逐渐泛起阳光的闪闪倒影,麦苗从秸秆灰里抽出嫩芽,农民们开始挑起圈栏里囤积的牛马粪去养化贫瘠的天地,一年之计在于春,家家户户向来不肯懈怠。我们家亦如此。在挑去之前的半个月左右,奶奶和母亲早就将圈里的粪便摞在一起发酵,像个小粪山,这样他们才不会将田里的幼苗灼伤。
我实在讨厌这些臭烘烘的东西。但又不得不尽其所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