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抢先说道：“都是小人害的，孔目夜来受伤，不知这里的详细情况。小御街那边巷子进去，就是行首李师师家里。昨夜宋江一伙人，就是从李行首那里闯出来，逢人便打。事发突然，这条街上的百姓，都来不及躲避。故此满城死伤之人，只有小御街这里最多。”

“哦……”

孙定轻叹一声，被这满目的惨象一激，只觉得腹中又要呕出来秽物来。

他不忍再看外面的情景，但身为当案孔目的职责告诉他，要继续看下去。“虽然如此，他们把尸首放在门口，似乎……似乎不甚雅观。”

贺吉解释道：“孔目兄不知，小御街里有一家人都丧命了的，尸首只能由邻居收敛。可邻居又不好闯到他家里去，就只能把草席停在门外。如此一来，其他家里丧了一两个人的，便有样学样，也把草席停在门外，也方便衙门计数……”

孙定思绪飞扬，忽然觉得贺吉的声音逐渐模糊了起来，耳边反而响起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宋江一伙人为非作歹、三观不正，早就好被时代淘汰了。你们还在这里宣扬，究竟是什么道理？！”

这是穿越之前，那个主播“高潮哥”所说的话里的几句，孙定仍记得十分清楚。高潮哥当时在直播间里发声，网络上有言论限制，说得还算委婉了。若是没有限制，恐怕他会当着大家伙的面，把梁山泊好汉们杀人放火的事情，批驳得一文不值。

高潮哥的质问，音犹在耳，振聋发聩。车外的景象，就像支持着他的嘲讽一般，镌刻在孙定的视网膜上，即使闭上了眼睛，依然不能散去……

马车到了小御街上，不再跑得飞快，缓缓向前驶去。千年的岁月，仿佛就在车外流转。

——梁山闹东京确实是一个悲剧。可是，几千年以来，在这片土地上，这等惨剧，难道不是时常发生么？

对于孙定而言，那些曾经读过的文字记载，不过是书页间随风而逝的尘埃，遥远且模糊。然而，此刻他直面这触目惊心的现实，心中的震撼与无助让他惶恐不迭。在他的脑海中，一片黑暗的混沌里，唯有元朝那两句深邃的诗句如明灯般闪烁：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后来孙定沉默了很久。

直到车夫停下马车，掀起车帘进来，说道：“端公，俺在外面叫了许久，为何不回答俺？玉兰肆已经到了。”

正是这番查证，有分教：

闾巷如何飞羽箭？闹市竟然兴刀兵！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