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和二哥带我去玩啦。”
我娘问:
“那这轮椅?”
我回答:
“我们买的,以后她想去哪里玩就可以用这个。”
周强笑着说:
“原来你们之前干那些活是为了买轮椅啊。”
我娘叹了口气,“你们真是两个活宝!”
我和兴荣听了洋洋得意,觉得很光荣。
“芙蓉,你去把阿宽他们叫来,我再去市里买条鱼,打两个凉菜。”周强骑上了摩托车。
“为啥呀?”
“请客吃饭啊。”
我娘就笑,“瞧把你高兴的。”,又对我们说:“你俩还不快把妹妹从轮椅上放下来。”
周甜甜边下来边问:
“这个叫轮椅吗?”
我说:
“是啊。”
“轮椅真好。”
我娘扶了扶额,和我们说了句要吃饭了别往外跑,就继续去弄菜了。
今天的晚饭吃得有点迟,来了几个厂里和周强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我看着他们也眼熟,他们笑起来和周强一样面善,好像就是我娘结婚那天把我和兴荣抱到车上那几个。
家里那张小折叠桌坐不下了,他们就从隔壁厂里借了张圆桌过来。男人一起吃饭,就免不了要喝酒,他们很熟悉这边,打了个电话让附近的小卖部送了三箱啤酒过来。
“来来来,强哥,嫂子,孩子们,我们哥几个敬你们一杯!”
男人们开始喝酒就停不下来了,他们很快开始大口吃菜、大口喝酒,等桌上摆了两排空酒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始谈论以前的事儿。
“嫂子,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强哥的不?”那个叫大宽的摇头晃脑地说,他年纪比周强大,但还是喊他强哥,也顺带喊我娘嫂子。
我娘也喝了两杯,现在脸上红红的,她抵着下巴乐呵呵地说:
“他和我说过一些。”
“强哥以前可厉害了,他是我们市里的消防员!”
其他人纷纷点头,又互相示意喝了一杯。
我和兴荣一听也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听他继续说。
“那时候啊,我们都不在这个厂里,在下面那片老厂区。嫂子你知道吗?就是从这儿往西走那片老厂。”
“嗯,我知道。那边着过大火。”
大宽脸上的表情认真起来,继续说着:
“对对对,我们以前是在一个木雕厂打工的,那时候我们几个住一个宿舍。有天晚上,我们在厂里睡觉,睡得好好的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叫,还没睁眼就闻到了很浓的烟味。”
大宽本来想夹一粒花生米,又怕打断故事的连贯性,直接放下筷子喝了一杯啤酒继续说:
“当时我们几个醒后就知道坏事了,那时候住的是二楼嘛,我们裤子都来不及穿,朝窗户看下去,单看了一下眼睛就受不了,下面整个厂里已经火光冲天了,那火烧起来比太阳都亮!”
另一个叫小李的平头哥心有余悸地说:
“对对对!光盯着看眼睛就干,那感觉就跟火是在眼睛里烧的一样。”
大宽说:
“我们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直到下面着火了,我们几个马上打开了房门就疯了一样往楼梯跑。下楼一看我们就傻了,火已经把楼梯口包住了,那滚烫的空气把我们皮肤都烫得卷了起来,根本出不去。”
小李又说:
“对,当时我还留蘑菇头的,我的蘑菇头当时就被烫得变成爆炸头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留蘑菇头了。”
大宽不满地说:
“你小子别打岔。”
“行行行,你继续说。”
“我们跑回到楼上去,烟已经把天花板飘满了。我们就去开窗,一来可以让烟飘出去,二来反正楼层也不高,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跳窗。结果那些窗户是防盗窗,打开可以,人出不去。我想这下完了,要被烧成焦炭了。这时候小李就跑床底下拿脸盆去对面厕所去接水,你猜怎么着?”
我娘刚想说话,小李马上说:
“他娘的,水管都烧红了,水龙头喷出来的全是水蒸气!喷到脸盆里,脸盆都化出个窟窿!”
大宽作势要打,“你小子,怎么又抢答!”
小李赶紧躲开,“不是你让我猜的嘛?”
“谁让你猜了,你都知道了还猜个屁猜!”
大家都笑着喝了口酒。
“虽然我们打开了窗户,但是下面飘上来的烟越来越大,把我们呛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下面站满了人,外面全是声音,吵得根本听不清是什么,我往下一看,消防车已经来了。但是没用,当时他们几个都已经晕倒了。就在我以为要歇菜了的时候,突然看到窗户边出现一个人影往我们里面看,然后举起手里的消防斧‘砰砰砰’几下就把窗户敲开了,他问我里面还有几个人,情况如何,然后叫我赶紧从消防梯下去。当时火都快从我们房间的门里喷出来了,连里面的保险箱都烧焦了,这个人直接就爬进来救了我们剩下几个。”
说完,大宽向周强举起酒杯,“这个人就是我们伟大的强哥!我们的英雄!”
其他人回忆起这件事也很感动,纷纷举杯表示感谢。
周强看了看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哪有那么夸张,我就背出来俩,你们剩下两个是我其他队友弄出来的。”
一个胖子说:
“强哥手上那块疤就是救我们烫的。”
大宽继续说:
“两天后我们送了面锦旗去感谢他,后来就认识了,成了朋友。”
这时我忽然感觉肩膀一沉,扭头一看,周甜甜已经靠在我身上睡着了。她应该是白天玩的太累了。
陷入一阵沉默后,那胖子接过了话:
“后来啊,强哥一个人带孩子了,就不干消防员这危险事儿了。我们呢,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打死也不肯再进原料会烧的厂子了,就进了这家不锈钢。后来我们就把强哥也介绍了过来,他是我们救命恩人,大家一帮兄弟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那天晚上他们喝酒喝到半夜,我在那听着听着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只记得周强来抱我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鼻子里都是他身上的酒味和汗味。
半夜睡觉的时候,我热醒了,浑身是汗,一看身上盖了半条被子就赶紧扯开。醒来之后浑身难受,睡也睡不着了,扭了几下身子就把兴荣也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问我:
“哥,你怎么没睡?”
我轻声问他:
“兴荣,你热不热?”
说着我在他身上抹了一把,全是汗,滑溜溜的跟条泥鳅一样,就说:
“兴荣,我们去冲澡吧?”
就这样我和兴荣拿了两条毛巾,悄悄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这是我们第一次半夜溜出来,心里激动得要命,撒丫子跑到厂里的公共卫生间,把水龙头开得哗哗作响,那凉水冲到我们身上凉得我们嗷嗷直叫。
等过会儿适应凉水的温度了,我就问兴荣:
“兴荣,你说大宽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兴荣说:
“应该是真的吧,那面锦旗还挂在家里呢。”
我点了点头说:
“要不我们以后还是好好叫他周叔吧,我现在感觉他挺好的。”
兴荣也点了点头,说: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