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几分钟,麦进逐渐理解了现状。对于前几次轮回而言,这无疑是十足的进步,遗憾的是,麦进本人并不知道。
只见他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慢慢等待时间的“恢复”——柳明绘依然像一个机器人一般重复着邮件中叙述的动作,没有分毫差异。不过这也好,麦进不必再怀疑世界重复的真实性。
麦进侧过身子,目送柳明绘蹑手蹑脚地离开病房。他倒是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可精疲力竭的身子没有答应,事实上对现在的麦进来说,光是躺在病榻上思考就不是一件易事。
这时一个想法浮现在他心中,如果柳明绘后面发现自己不在她身边,岂不是暴露麦进可以在这段“安全时间”内自由活动?
麦进开始不安。虽说他大概知道柳明绘不会害自己,但泄露自己的优势,尤其可能是在这场生死攸关的游戏中自己唯一的优势,是万万不可的。
没有等柳明绘走远,麦进强撑着手臂使他坐起,随后费尽全身的力气下床。
此刻麦进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他,颇有一种操纵机器的感觉。
抬起左脚,前倾,放下,然后将全身的重量压上去,再抬起右脚,反复……这个人生中经历了无数次的动作,第一次让麦进觉得如此艰难。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麦进来不及细想,因为接下来柳明绘将登上汽车,到时候还在步履蹒跚的麦进是绝对不可能跟上的。幸好此刻他渐渐掌握了步行的节奏,得以加快了速度。
推开病房的门,麦进忽然发现脚上沾满了血液,他立马咋舌抱怨自己的疏忽大意,然后将鞋子脱下,赤脚在干净的路上行走,这又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一番周折,麦进终于是在电梯前追上了柳。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麦进赶忙尾随柳明绘进入电梯厢内。
柳明绘她按了电梯一楼的按钮。出于好奇心,麦进也试着按下二楼的按钮。
果不其然,在麦进手指按压的那一刻,数字二的按键灯光亮起,而电梯也不出所料地在二楼停下。
然后,麦进按住楼层按钮,不让门关闭。过了一会儿,柳明绘直直地走出了错误的楼层,在这之后她没有任何犹豫,撞在一堵墙上。
先前在麦进心中的疑惑,终于是有了答案。
这世间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是他物,包括麦进的身体。
按道理来说,每个人在这段无法活动的时间之内重复着上一轮的行动,却毫无自觉,本身就很奇怪。假设这里是平行时空,或者说是另一条时间线之类的,那么麦进的异常动作,应该会导致世界的变化才对。
然而,实际上却是,无论麦进在自由时间里说过什么,做了什么,都不会影响世界的进程,正确来说,应该是原来世界记录下来的程序。所有人都对麦进的行为视若无睹,只有上几个轮回累积的记忆,直到当时间到达麦进死亡的节点,他们才再次拥有“自我”。这时候,世界变得可以改变。
那么这个世界很有可能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任何人。打个比方,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所有的玩家在麦进死后都会一同脱离,然后在下一次的重复中归还,只不过麦进回到比赛中的时间点要早那么一些。
这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重复的世界”。只有在每一个个体都独立于物体的条件下,才能实现“集体轮回”。
那死后的自己究竟是否知晓这一切?麦进心想,死后的自己不知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他能够跨越时间警告自己,那他选择不明说的背后必定有更深一层的理由。
现在想来,在茶水间第一次收到的信息,更有可能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