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人声鼎沸,混杂着碰杯干酒之声。一个全身金灿灿的少年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几个人笑嘻嘻地要拉他回来继续喝酒。少年无力答复,无奈向身后挥挥手。于是那几人大笑几声又喝起酒来。
少年扶着墙壁步履踉跄地走过廊道。廊道同样人声鼎沸,他感到时不时有手拍他的肩或耳边传来道贺的声音。好几个来往的小太监实在看不下去,走到跟前准备扶他。“不必,让我自己走就好。”说完,他又蹒跚前行,宛若刚会走路的婴孩。
在震耳欲聋的歌舞喧嚣和一片酒气熏天中,他隐约嗅到一丝清新的空气,仿佛将沉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顿时他内心欣喜了许多,酒好像醒了,身子好像也不再软麻,寻着这缕空气一路踉跄过去。
渐渐,人声稀了,空气也不那么稠密,少年来到一处无人的庭院。他在石阶上坐下,眼神滞缓地看着夜空。群星璀错,像湖面在波光粼粼。半边夜空被染成红色,身后的方向灯火通明,大宴宾客。少年恍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大婚之日。这时,一股不久前才平复下来的紧张感又流遍全身。他依稀记得,此处不远便是婚房,也就是他今后的住所,紫绮苑。
既来之,则安之,事到如今我可没脱身的余地了。可是,我该如何向她解释呢……此时的他已然清醒了许多。想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事,少年不知该如何面对。
只觉脑袋沉重无比,少年干脆抹掉脑海里的所有念头。他痴痴地望着夜空,不由得回想起以前住在山里的日子……
远处几位使役向他走来,他知道是时候去见他的新娘了。来到庭院前,两位宫女提着灯笼昏昏欲睡。少年想到,还是不要打搅她们比较好。
少年示意随从的使役离去,手心微汗地提起裙摆,然后轻手轻脚地跨过门槛。他稍稍运气调整内息,环视四周。周围并没有很多下人,院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金碧辉煌;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灯,和缄默的月光。处在这样一种幽暗的氛围,少年不禁想到一些令人兴奋的事。此刻,他带着一种别样的紧张,向庭院深处走去。
他低着头,在一块透着光的玉屏风前停下。屏风的背后,就是她了。我终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兴许由于紧张,他的肩膀撞到了屏风,制造出突兀的声响。慌乱一瞥中,他看到了一副前所未见的景象:屋内灯火通明,富丽堂皇,梁上垂挂的丝绦既大气又精致;室内摆设安排得紧凑而恰当,楠木造的桌凳在烛火下发出优雅的光泽;一扇窗户虚掩着,泻入徐徐清风;床上铺着镶钻的丝绸,上面刺绣着几朵灵动的百合;洁白的百合上,轻盈地坐着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原本他以为她只是极具灵动之姿,没想到如此华贵的妆容服饰她也衬的令人痴迷——量身而定的华服包裹住她娇小的身材,服饰上的每个细节都清晰而精致,粼粼的金片、奶白的珍珠、金丝刺绣的牡丹、熠熠闪光的银钻、光泽而柔软的金色缎绸;乌黑柔亮的头上顶着一顶硕大的金色凤冠,一只玲珑的凤凰被镶钻的、嵌珠的祥云和牡丹簇拥着,令人心生怜爱,想要捧入手中细细欣赏;束腰轻轻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肢,华服内衬的领口很低,青涩而挺拔的酥胸若隐若现;光滑柔软的下巴微微仰起,一簇鬓发懒散的从耳边垂下,洁白无瑕的脸颊上泛出粉色红晕,桃肉一般饱满柔嫩的嘴唇翕动,仿佛欲言又止,精致分明的睫毛簇拥着一汪清泉,明亮的眸子中含着点点微光,像泪珠转动,又像在诉说千言万语。
这位美少女连忙站起身,哪知膝盖猛然抖了一下,原来是坐太久腿脚发麻了。少年忍不住低笑一声。他不知,自己早已一副眉开眼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