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在蝴蝶谷终日郁郁,得到黄衫女派来的婢女的消息,几乎不敢相信,但是这几个婢女他是在她们幼时见过的,便立马跟着他们飞奔了去古墓。范遥想跟去看热闹,却被他骑走了唯一一匹好马,只能骑了一头瘦驴被远远甩在身后。
古墓。纪晓芙虽然头骨脆弱,但已可以扶着墙行走,而且身负绝世内功。那日她自在房中打坐,无人通报门却被突然推开,她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居然是那个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多年为了他甘受师父一掌的人。纪晓芙呆若木鸡,虽然早就听说黄衫女叫人去通知杨逍了,但是完全没有想到他那么快就来了。她站起身来,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半响说不出什么话来。过了很久,两人才把头分开,互相面对面凝视彼此,在纪晓芙眼里,他老了,这几年的江湖奔波战场排兵布阵,让他乌黑的头发有了白发,脸颊上有了皱纹,又加连夜赶路,满脸风尘,但见到她时眼睛里的一往深情,却是一点也没有变。这些年的江湖战场历练,也让他更成熟更有风韵。在杨逍眼里,在古墓里睡了八年的纪晓芙,和当年完全一样,皮肤更加白皙,只是因为刚刚恢复行走,略有富态。“晓芙,你活着,还在我自己家里,为什么不告诉我?”过了好久,杨逍才挤出这一句话。“当年,我们的约定……”纪晓芙提起的当年,是她和杨逍分别的时候,两人约定做成了自己的一些事情才去找彼此,杨逍要做的,是找回圣火令使明教能够独立于波斯总教以便日后走上反元的道路,而纪晓芙要做的,是为峨眉立下功绩让灭绝师太原谅自己。谁知道两人分开之后纪晓芙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出身名门,自是好强,以为可以自己生孩子再回峨眉,谁知道被丁敏君揭破……
又过了许久,纪晓芙才开口道,“这些年,你顶着强奸犯的恶名,一个人带大不悔,苦了你了。”杨逍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说到,“这……这怎么可以和你被灭绝师太一掌打死,草草孤单地被埋在蝴蝶谷受的苦比?”
两人对视,又落下许多眼泪来,过了好久,才能勉强起身,找了两把椅子坐下,两个人的手,仍是舍不得分开,道了别过之后许许多多的事情,从不悔的出生,幼时的趣事,到如今的夫婿,两个人不胜唏嘘。一直说到纪晓芙如今练成了九阴真经,内功已在杨逍之上,杨逍才头一次露出笑容,道:“以后夫人有所差遣杨某若不尽心尽力只怕脑袋上要多五个窟窿。”纪晓芙道,“呸,我练的可不是那下三流的速成版。不过,你是古墓杨家的人,难怪当年说倚天剑是废铜烂铁,刀剑的秘密你估计也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告诉谢大侠,害的他孤悬海外,想了好多年。还有,你为什么不练九阴真经?”杨逍道;“谢逊那事儿可怨不得我,你不想想,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还不是为了他得了屠龙刀,你们峨眉出来找他。我也来了,还来不及找到他,人就已经出海去了……至于刀剑的秘密嘛,我确实知道一点,可是你们峨眉也知道一点,你们峨眉知道的,是刀剑里有的秘笈,我知道的,是那秘笈也没什么用,九阴真经在古墓我家里有全版,要练九阴真经必须不赶时间而且内心清净无欲无求,武穆遗书么,没有军队,有了也没用……纪晓芙扑哧一笑,当年,师傅心心念念想了一辈子的两本秘笈,原来在有些人心里,是如此无用。她转念一想,咕哝道,“那当年谁写的那十六字诗,害得江湖上好一顿厮杀?还有你,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杨逍道,“当年郭大侠和黄女侠想出这招不过是为了转移视线,好让杨家的后人能够安安静静地到西域再起。我当年可是邪魔外道,若是告诉你了,你信么?至于我为什么没有练九阴,这就是明教和杨家一个天大地秘密了。当年我可是打死也不敢说,如今时过境迁,说出来也无妨,不如把张教主请来,我和你们都坦白了罢。”
两人从纪晓芙房里出来,杨逍见到张无忌,先谢了他救治纪晓芙,张无忌说起当年他父母双双自杀后整个武当山上来找事的各大门派只有纪晓芙给了他一个金项圈还被他恶声恶气拒绝的恩情,三人怅然。杨逍把纪晓芙扶到一张椅子上稳稳坐下,然后对张无忌说道,“有件陈年往事,并非属下刻意隐瞒,只是事关前任阳教主的出身和志向,未得他的允许,我不敢说,但是如今时过境迁,与你们说了也无妨。”张无忌想到阳顶天、杨逍、黄衫杨姑娘,不禁想到什么……只听杨逍道:
“说起来都是百年的往事了,江湖上能猜到一二的只怕只有你武当的张真人了。神雕大侠杨过退隐江湖后,生有二子,长子就是阳顶天,继承了父亲抗元的意愿,也练成了家里七八成的武功;次子,乃是鄙人的家父,他对政事和武功都毫无兴趣,一心做个风流书生。杨大侠这个人,既有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志向,也有退隐江湖闲云野鹤的意愿,所以并不拘束孩子们做什么。只是临终定下了一条规矩,每代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学武以抗元为己任,其他的人只要不违背道义,爱干什么干什么,后代子孙之间能互相爱护支持就好。阳顶天这一代自然是他这个长子学武抗元次子做个风流书生。阳顶天无子,这下一代学武抗元的责任便寄托在他弟弟的三个儿子身上,谁知长子擅长经商,在丝绸之路上生意做得飞起;次子与其父一样热衷文学历史,少年因文采成名,壮年之后却因不知何故出家为僧了,指望他也是指望不上了;三子,额,就是在下……我出生的时候便被给予了继承祖父武功的愿望,故得名逍字。杨家当时和郭黄的筹谋是,放弃中原,取道西域,意图再起。我伯父阳顶天在昆仑山见到明教和昆仑派都被波斯来的粟特人把持,明教的石教主,昆仑派的何掌门,都来自粟特人昭武九姓。他不喜欢昆仑派自诩名门正派自命清高,倒十分喜欢明教的亦正亦邪,立志加入明教,借助明教力量实现赶走蒙古人的愿望。伯父刚刚加入明教的时候,明教从教主到法王,一半是波斯来的粟特人,他们听从波斯总教的意思,并没有反元的意向,他也是经过了多番大战,才得到教主的位置,在这个过程中,他需要帮手支持,自然想到自家侄儿也就是在下。彼时,我只习得家传武功三四成,被伯父催促,匆匆踏入江湖,武功和也只能在实战中学。我古墓杨家除了九阴真经以外还有不少功夫,唯独九阴真经需要静心需要时间慢慢修习,我没这个时间也没有那份静心,只能学些其他能速成的,那些功夫也够我混迹江湖了。武功倒是在实战中进步,但是有件事情我十分忌讳,就是被别人说我这个光明左使是因为阳教主关系来的,所以在我加入明教之前,阳教主就由杨改姓阳了,好撇清我与他的关系。”
张无忌固然是心下大惊,但也正色道,“杨左使你的武功智慧在明教数一数二,怎么会有人说这样的闲话呢?”杨逍微微一笑道,“教主你见到的是年过四十经历了明教内外多番大战的杨某,你可没有见到初出茅庐的杨某。当年我刚刚加入明教的时候,明教内部分为两派,一派主张顺从蒙古朝廷,一派主张恢复汉室。阳教主用武功和政治智慧征服了前一派,这派的人要不同意抗元要不退隐江湖要不改投其他门派比如昆仑派,我就是靠这个过程中立下的功绩做上光明左使的。范右使,三法王,也是。从此明教团结一心,以抗元为己任。当然,要抗元之前还要先找到圣火令,脱离波斯总教管制。这个时候,来了黛绮丝姑娘。教主,你猜她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