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格进入实验室以来所怀揣的信仰,在艾娜的话语下,就像气球触针,“啵”的一声,化为随意翻飞的垃圾。
如果,到达【山顶】就意味着死亡,或者成为那不知所谓的【兵器】,那他长久以来的坚持和咬紧牙关的苦苦支撑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面对面而坐,他们的身边好像筑起高墙,将他们与周围的吵闹声隔绝。
墙的外面,是无知的希望,墙的里面,是真实的绝望。
艾娜说得不可能完全正确,但确实可以解释卡格一直不愿意面对,或者说不敢去细想的事情。
自他来到这里,从来没有见到有人走出去过。
卡格后悔了,如果他不把自己昨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艾娜,也许他就能永远不考虑这些东西,溺死在虚幻的光明中,在最后一次实验中不知不觉地丢掉自己的生命。
如今他们已经失去欺骗自己的机会,未来的每一次实验带来的每一次痛苦,在他们身上都将是成倍叠加。
每一次疼痛都将毫无意义,抵达终点过程暗无天日,而终点一直是墓地。
艾娜扔下勺子,双手合拢,盖住脸庞,几近崩溃。
“明天又轮到我去实验了,我已经第六十支药,我原以为我很快就能离开这片地狱,结果,结果……”
“我再也见不到我所深爱的人,那么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坚持下去呢?”
艾娜很聪明,但是越聪明的人就越容易将一件事一眼看到头,也会越迅速地陷入心灰意冷的境地
卡格看着眼前的艾娜,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亚安的影子,同样的崩溃、同样的质问、同样的哭喊,那么,艾娜的结局,恐怕也不言而喻。
虽然这种处境,已经不清楚生或死到底哪个更可怕,但活着总会出现转机,眼睁睁目送艾娜步上亚安的后尘,这是卡格绝对不愿意做的。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理由,正欲开口,一根硬物在他右边肩膀上敲打了几下。
卡格触电似地扭头,漆黑的面罩赫然在目,面罩下透出冷厉的目光,警卫用铁棍抵着卡格的后背,声音中不带感情色彩地询问道:“她怎么了,你们聊了什么?”
被抵着后背的卡格心中一阵慌乱,他完全没有想过警卫会主动走过来。
艾娜的动作幅度虽然大,但无论是推测或是哭泣的声音,她都尽可能地压低,这种情况,警卫一般都会当做心理压力过大,不予理会,今天却一反常态,主动来问询,这出乎卡格的意料。
还是艾娜的反应快速,只见她擦拭着脸上挂着的泪珠,梨花带雨地说道:“因为明天又轮到我去实验室,我太害怕了。”
这个理由情理之中,警卫也没有继续追问,警示似地用铁棍拍两下卡格的背部,又回到用餐区域的门口旁,监视其他实验体的动作。
艾娜低着头,红肿的眼睛里黯淡无光,她向卡格报以歉意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我太失态了。”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她撑着桌子站起,像是刚经历一场重病,脸色惨白,精疲力竭,气若游丝。
卡格心知肚明,如果这就放任她离开,说不定今晚实验区又会多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必须做点什么。
忽然,他灵光一闪,脑中已经有了说辞,虽然只是他的推测,但是现在只要能劝阻艾娜,真假都无需验证。
他一把抓住正欲离开餐桌的艾娜,忌惮地瞄一眼警卫的反应,确保安全后,低声说道:“艾娜女士,逃跑吧。”
艾娜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一跳,紧接着又听到这疯狂到近乎天马行空的提议,她下意识地怀疑卡格精神是否出现某些问题。
“逃跑,怎么逃,逃去哪,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对外面的情况也无从了解。”
卡格的回答也很干脆:“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