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两个婢女被吹的有些瑟瑟发抖。
荆竹放下花瓷茶杯,视线看向远方,说出的话如一颗石子坠入河水之中,泛起层层涟漪。
“若是公子不嫌弃,我可以对外宣称我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不知公子可有心仪之人?”
燕齐下意识要否认,又有些迟疑地说:“没有。”
他眉眼莹莹如玉,满满不可置信和一丝荒唐。心里却酝酿着一种,他从未拥有过的情绪。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荆竹笑:“救人救到底,公子不必客气,毕竟,这也是在帮我自己。”
“我在永恩安稳的生活了十七年,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我读过很多书,也常常去茶楼里听说书人说书,我对外面充满了好奇,我想去领略格外的风采,想知晓各地的风俗人情。只是家中亲人将拘我在永恩。若我能因这件事和你出去走一趟,对我来说,并不吃亏。”
“永恩风气豪放,公子也不必觉得这样做会有损我的名声。”
“就这样说好了,到时,我会与你同去。”
她不在乎燕齐是答应还是拒绝,她只知道,外面那两个丫头,要冻傻了。
她招呼小厮好好伺候燕齐,带着欢鹊和春枝回到自己阁里取暖。
……
南府,上绥阁。
枯枝头上落下鸟雀啼叫声,院内的花有些败落,看似一片死气沉沉的。
每到春季,南茹从不让院内的仆从照顾花草。因为她喜欢看,枯木逢春。
屋里摆了碳炉,烧的很旺,暖融融的,但南茹还是觉得冷。
她盘腿坐在榻上,面前几案摆着棋盘,南茹手执白棋,观望眼前棋势,蹙着眉不知下一步走哪好。
对面坐的是南茹的母亲,对外称柔氏。她执黑棋,从容不迫地:“茹儿,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嗯?”南茹还在犹豫,她三岁开始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棋这一道,每每和她母亲对弈,都无法取胜,“您是说太子殿下么?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办法告诉阿竹了。”
说话间,她终于落下一子。
柔氏只需一眼,就下好一棋:“乖孩子。”
南茹不解:“母亲,为何要这样做?”
她并不知道她母亲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柔氏,只是一个对外需要时给的幌子。她只知晓,她母亲,曾居华京城。
她幼时问过,但母亲不愿告诉她,柔氏只说想要她平平安安的。如此,她也就不问了。
柔氏摩挲手里的黑棋,垂下的眼睫又长又黑,在肌肤上描出一片阴影。
“荆竹这个人,对于华京城的世家大族来说,是个香饽饽,无论如何,她只能嫁到华京城。若是不出意外,太子心悦阿竹,对她百利无一害;若是出意外,那会是她的免死金牌。”
南茹心一惊,她急急地喊:“母亲!”
柔氏放下手里的黑棋,竖起手指立在唇中,眉梢间风情摇曳:“当年朱蕙兰费尽心思带着荆道远回到永恩,就是抱着想让荆竹远离一切斗争之中的念头,只是她想法太过天真,天下聪明人星罗棋布,只要荆竹还是他们夫妇的女儿,皇权的斗争,她就逃不过。”
她平静如死水的眸子看着南茹,看得南茹冒出冷汗。
“宿命,是天底下人们终生的桎梏。”
“谁,都逃不过,包括你、我。”
南茹眼眶有些发热,泪水模糊烛火下的人影,一滴泪水划过脸颊。
向来清冷、带着病气的脸上多了些悲哀的情绪。
她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小声地发问:“娘亲,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柔氏沉默不语,或许是有,只是她离开华京城如此之久,她也没有完美的解救方法。
何况,她也未曾摸清那人真正的目的。
烛台上的红烛刺啦一声。
夜色,渐渐吞没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