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霄决一言不发，定定望着裴清光，如此不过片刻，裴清光的嘴角便不受控地上扬起来——她实在不是个演技精湛的人，更何况是在自家人面前。

方霄决无奈，软着语气责备道：“小孩子贪玩爱闹是天性，但身为大人，总要明白哪些事做得，哪些事做不得，怎么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上了。”

“我哪有胡闹，”孟流景连忙为自己辩解，“更何况我一直在这守着呢，就算她飞出去我也捞得回来。”

方霄决回身望了他一眼，没作声，又看向裴清光：“他是不靠谱惯了，又没带过小孩子，没有常识也正常，但……”

“我怎么就没带过小孩。”眼瞧着方霄决话里的氛围愈发奇怪，孟流景满脸不服地走到他身边，大咧咧揽住他的肩，“修梧修安刚遇见我的时候看着和这小家伙差不多大，不一样被我养大了。”

方霄决怀里抱着霁和，一时空不出手挣脱，只得任孟流景捏着自己的肩头。

孟流景不依不饶，嘲讽道：“倒是你，一个没成家的书袋先生，这才是真的没带过小孩子吧？”

“老孟，”方霄决没忍住又叹了口气，“修安修梧是人吗？”

孟流景愣住。

方霄决语气平静地划重点：“霁和是个小孩，人类小孩。”

见孟流景吃瘪，裴清光面目狰狞地低下头，双手用力掐向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笑出声，变成方霄决的新靶子。

方霄决平静地继续开口：“我没养过小孩，但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被养过。”

孟流景哑口无言。

他是真的不知道人类养人类小孩是什么样子。

但这属实也怪不得他，整个酒馆里，除了方霄决，哪还有人是正正常常长大的。萦风天生天养暂且不论，身为妖的当扈被同为妖的当衡当燃带大，又被人类裴清光“领养”，裴清光年少时便父母双亡，被柳妖萦风带大，整个酒馆都凑不出一个正常的成长故事。

孟流景干脆摆烂：“你有经验，那你养。”

方霄决严肃点头：“正有此意，但眼下我不便将霁和带回家中，只好暂住酒馆。”

顺畅的像是预谋已久。

孟流景眼睛一眯，正要挖苦，话临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方霄决毕竟刚闹了退婚这出戏码，回了家还不知道要被老方大人如何刁难，倒不如在酒馆暂且避避风头。

做朋友的不能不仗义，裴清光比孟流景更先想通其中关窍，笑着点了头：“正好还有间客房空着，回头让当当收拾收拾，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

方霄决礼貌谢过，抱着霁和去玩新买来的玩具，孟流景和裴清光对视一眼，默契地挪着小碎步凑到一起。

孟流景双手抱胸，肩膀抵着裴清光的肩头，压低了声音开口：“我觉得他是不敢回家。”

裴清光赞同地点点头：“坊间传言，方家家教严苛到令人发指，上到小主子，下到年幼奴仆，想在方家长大，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么凶吗？”孟流景不理解，“但方霄决如今这般出息，老方大人应该挺喜欢他吧？”

裴清光却不这么认为：“咱们在渔村的时候，方霄决向大理寺告了假，不去当值也不回家，整日待在酒馆，方家可是不闻不问的。”

“也许是信任，毕竟方霄决是快二十岁的人，在你们人类里也算年纪不小的了，”孟流景挠挠头，“更何况他做事一向稳妥，老方大人肯定是觉得他省心，这才不管他私事的。”

最好如此，裴清光默默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