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下课铃响了,和往常一样。
时近傍晚,大多学生还是像平常那样向北边的大门涌去。与他们不同,云自明一个人逆着人流往南边走去,在人流中,云自明显得十分突兀,可能是因为微微的驼背,他看起来十分老气,土头土脑的,像一头将死的西双版纳野象正拖着沉重的身体地走向象冢。
走出教学楼,人就变得少了。
辉南中学其实挺大的。出了最北边的教学楼,西边不远,大概有五六十米的样子,是一片小竹林,竹林里还有座看起来很新的小亭子,亭子前是一汪碧绿的潭水,潭水上时常漂浮着竹叶,潭水中还有三两群结队的鱼儿。如此美景自然少不了人,成双成对的也不止是鱼。
云自明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竹林里有男男女女出没,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动人的笑容,有说有笑,想来也是翻云覆雨,无所不谈。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校园本不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嘛,青春期的男男女女们在自己感到孤独寂寞时寻求他人的慰藉,渴望他人的救赎,渴望爱,渴望一个人落寞时,有人能对自己说“没关系哦,我爱着你。”
说白了就是耐不住寂寞,一个人的时候就要死要活的,想要一段羡煞旁人的恋爱,一场紧张刺激的情感冒险。可是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感觉寂寞吗?明明自己一个人在家打游戏爽到爆啊!刚进入高中的云自明曾这样想。
好吧,其实云自明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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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上高中那会,云自明和班里同学并不熟,尽管到了现在,云自明也和班里的同学处不来,在同学眼里他大概就是那种古怪到了极点的那种小说迷,整天默不作声,就会一个劲地看那些称不上高雅的小说,何止不高雅,简直不入流!
不过云自明才不在意他们怎么评价他,反正有小说看,地球不爆炸就够了,虽然偶尔会一个人发呆,还有不知哪来的悲伤。
十二月初,辉南中学的音乐节即将举行。那一个月里,班级里的气氛格外的火热,每个人都积极地讨论节日的进行日程,谁的节目怎么怎么样,哪个明星的新歌这次要翻唱之类的。
班级里也有报了节目要登台的,每个人那真是多才多艺,包括平常不怎么说话,天天板着脸的某个同学,给他一把吉他,他都能弹出一首动听的《童年》来,惹得班级里的女生连连称赞,惊呼不绝。
云自明就不行,就算你给他一把Taylor的吉他,他也只能弹出一曲断断续续还接连跑调的《小星星》,难以入耳,更别说弹唱了,直接“开口跪”。
其实云自明也懂点音乐,起码最基本的乐理还是懂的,小时候曾经在福利院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至少在那段时间,他能够完整地弹完一整首的《小星星》,放到现在,对于云自明来说,这也还都算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了。
看着班级的大家都在积极地准备演出,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云自明只觉得无聊,无所事事。在别人的欢声笑语中,云自明趴在桌子上,享受一点点失去意识的奇妙感受,那是朦胧的睡意,带着一丝丝的落寞。
这种活动,跟我压根没有任何关系才对吧。
时间眨眼就来到了这天,十二月二十四号,辉南中学音乐节。
天气很冷,所有人来得都很早,每个人都跟泡了水的芹菜一样,个个精神抖擞,唯有云自明像一坨软塌塌的蔫黄瓜一样。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点名的时候,教室里喊“到”的声音那是一个比一个大,喊到云自明的时候老师叫了两遍,因为第一遍老师没听清云自明喊“到”的声音,可是那明明就是正常喊“到”的声音,可能在他们一个比一个大的声音中,云自明一声普普通通的“到”就像正在播放的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中某个突然弹错的音符,破坏了整个曲子的和谐度,可憎又可恶,自然避免不了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云自明感觉脊背发凉。
真是要命,这样一个随意的举动真是要了云自明的命!他最讨厌的就是引人注目,被人盯着就感觉浑身不自在,早知道就该喊大点声,他才不愿意做那个异类,之所以他没有顺着他们的节奏喊大声,就是怕惹人注目,这下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了!
终于,大家走了出去,云自明也跟着走出了教室。
“诶哟,老师我……我肚子疼!我想去上个厕所!”云自明捂着肚子,一副难受的样子。
“哎呀,就你最麻烦,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老师捂脸表示无奈。
“好……好嘞,哎呦,哎呦,哎呦呦……”
熟悉而又老套的套路。云自明当然不是肚子痛啦,云自明“咔咔”地笑了出来,由衷地佩服自己演技。
温暖而又安静的教室多么美好,契科夫就曾说过:“为了睡觉,上帝安排了冬眠。”这么冷的天,与其在外面受冻,还不如在教室好好睡一觉。
云自明把他的围巾摊开在桌面上,然后叠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枕头,十分柔软,云自明一头埋进去,呼呼大睡。
外面响起阵阵广播声,学生们嘈杂的谈话声此起彼伏,但那都和云自明没有半点关系。
渐渐地,云自明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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