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把六弦吉他,他常常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弹响它。
那些曲子格外好听,却格外忧伤,像从深邃的,深邃的洞底传上来的。
有时候我们在林子里打野兽,遇见了他,总央求他:”给我们弹一曲吧。”
然而他总是一句话不说,掉转头去的。他性情的确很古怪,但时间长了,我们也就习惯了。
不仅这样,时间一长,我们似乎连这个人都忘记了,因为他在哪儿,他吃什么,他用什么,全都没有人知道。
有人在背地里取笑他,说他像一只猫头鹰。猫头鹰是吃腐尸的,他也跟不食人间烟火一样。这话说得虽然刻薄,却是很确实的。
他为什么活着,妻女死后他有没有其他的亲人,他为什么独自一人在偌大的森林里居住,这些谜题都像云雾一样,笼罩着他
...
他看我醒了,便又转过头去,只是说着
“你快些熟悉这里,这个地方的诡异你也应该知道,所以我那有这些年我和我的前辈们写下来的一些规则,你可要尽量遵守...“
他告诉我情况的时候却一直望着窗外,太阳落下的西方。
不管怎样,我的脚暂时是不能动了。天色越来越昏暗,我把猎的几只兔子交给他去做饭,然后我就在那儿饱餐了一顿兔肉汤。
这家伙的手艺还真好,我这么想着。
我侧躺在他的木床上,他总不言语,我也不爱多说话。我望着窗外,忽然注意到他在屋檐拴了一串风铃。非常好看的铃铛,不是金属制的,更像是象牙,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这样过了几个小时,到了晚上,天气忽然变得不好起来,灰云笼罩了山顶,没过多长时间就下起大雨来。
这时我更加庆幸我的决定,如果受着伤,再赶上大雨,那我想平安是不太可能的了。
雨一阵大似一阵,窗外的风铃在雨中哗哗地响起来。他望着窗子,皱着眉,什么也没说。
我跟他说话,他也很少理我。然而他忽然从屋子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拿出了他的吉他。自顾自坐下,谈起那首我父亲说他们常常听到一句半句的曲子来。
我开始很诧异为什么他会把那曲子弹给我听,后没过一会儿我就不由得沉醉在那深入人心的美妙的旋律中。
那曲子里面,似乎含着一种永久的隐忍的沉默。
他的曲子奏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雨竟然也慢慢变得柔和。最后在乐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外面的风雨都停了。
我夸:“真美啊,这曲子。”
他并不理我。
雨停了,我打开窗子,伸出手去想试试还有没有一丝雨滴,他忽然跟我说:“别碰那风铃。”
我不解其意,问:“那是很珍贵的东西吗?那你为什么还把它系在外面。”
他冷冷地回答:“是的,是很珍贵。”
“是象牙做的?”
他半响没说话,我又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把它拿进来探个究竟。
他忽然大喊:“别碰它。”
我笑了:“那你就回答我啊。”
“它是我妻子和孩子的两根骨头做的...”